蝶兒氣惱,頓足對玉硯道:“小姐,你怎麽就答應了?”

玉硯麵上若有所思,聞言睇了她一眼,沉靜的往椅子上坐了,輕歎一聲,柔聲道:“你往日的機靈都哪裏去了?以咱們的身份,便真有那一日,還能有什麽妄念?公子非凡俗之人,以後必是有大作為的,日後又豈是一二女子可牽絆的?既他喜歡了,你我便當好生接納,總要以和為貴,不使他為後房煩惱。否則,惹他生了厭,可有什麽好處?你我即蒙公子不棄,便是一等一的福氣了,但能隨他一生一世就好,其他的,便都算不上什麽的。”

蝶兒張了張嘴,麵色變幻,終是輕歎一聲,不再說什麽了。後房中,兩女各自感懷,心緒起伏,一時無聲。

前麵嶽大官人見了彩荷,一張嘴卻讓那主仆二人也是心頭大跳。“咳,原來是彩荷姑娘,哎呀,莫要多禮,莫要多禮。哈,倒要先恭賀姑娘榮登花魁之位。那晚臨時有事,走的匆忙,失禮之處還請寬宥啊。哦,這裏人來人往的,不是太方便,不如往後房去坐如何?”

大廳上,彩荷麵垂輕紗,將一幅玉容遮住,嫻靜的坐在椅上,小婢蓮萼垂手侍立一旁。

見了嶽陵進來,彩荷目中一亮,激動的站了起來行禮。聽到嶽陵前麵的話,心中歡喜,便要出言拜謝。哪知不等開口,卻聽到他請自己往後房去坐,不由頓時身子一顫,睜大了美眸看著嶽陵。心中一時間,又是驚惶,又是狂喜。

他…..他是什麽意思?難道….難道,不,不會的。我隻是個風塵女子,哪配得他這般人物?可…可他為什麽,為什麽卻情自己後房相見呢?

彩荷想不到幸福來的如此突然,驚慌、喜悅、迷茫,種種情緒忽然齊齊湧上心頭。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隻一個身子站在那兒,輕輕的抖著。若不是蓮萼在旁扶著,怕是真能當場軟倒在那。

她今日來此,不過隻是答謝嶽陵那晚的幫助,自然也存了鞏固那晚情分的心思。聽聞那駱渺渺這幾日派出好多人來打聽嶽陵,揚言隻要嶽陵肯為她寫詞作曲,便怎樣都是肯的。

這怎樣都是肯的,雖說的含糊,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又有誰猜不到那話中真正的意思?

這個消息一出,頓時在江陵市坊中引起轟動。不知多少文人士子,即便口上不說,心中卻又是豔羨又是嫉妒。

彩荷身在局中,自然知道的更早。她本就有當麵致謝的心思,又加上怡情樓的媽媽三娘子,也因聽到這個消息,親自來勸她交好嶽陵,免得讓駱渺渺鑽了空子,這才有了今日來訪一事兒。

嶽陵橫空出世,來這大周時日不長,後世根深蒂固的行為習慣、言談舉止,都大大廻異於這個時代的人。

尤其那種人人平等,尊重女子的潛意識,更使得他在這個時代的女子眼裏,成為一種獨特的氣質,有著莫大的殺傷力。

其後,席上索金賣詞、戲弄群士,一闋水調歌頭,震動四方,兩大佬當眾爭奪其字,種種表現,讓彩荷從最初的好奇,一步步轉為震驚、拜服。

可接下來,嶽陵竟肯為她放棄百金,白白將那詞送了給她,又當場成曲教授,這下子,卻是徹底撞開了姑娘的心扉。既感動於他對自己的憐惜,又驚於他曲藝上的才華,對於這位嶽大才子,彩荷真的是深深迷醉了。

及待後麵上台,一曲之後,四下裏如潮的掌聲,熱烈的歡呼,她當時奇怪的並無任何感覺,隻是急急的抬頭,去追尋那雙明亮溫和的雙眸。

但結果,卻是大為失落。嶽陵,竟爾早早離開了。再往後,因著她奪得了花魁,眾人紛紛來賀,卻是一時脫不開身了。

兩天來,白日裏強顏歡笑,迎來送往,喧鬧之時還不覺的如何。可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心中便會一次又一次的,升起那一雙明亮溫和的眼眸,令她往往要癡癡的呆坐半宿。

她不敢有什麽奢望,她隻是個青樓女子。所能期盼的最好的結局,便是能將這幹淨的身子,先給了自己喜歡的人。至於之後,便隻能想想而已。

有著這種覺悟,所以在彩荷來說,眼下嶽陵這簡單的一句請入後宅敘話,不啻於洪福天降,頓時便讓她進退失據,患得患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