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圓臉一垮,垂頭喪氣的聽著訓斥,低下去的臉上,卻大有不忿之色。

那老者數落完,便不再理他,又扭頭向少女哼道:“古靈精怪!既要說事兒,還不給為父把茶端來?”

少女甜甜的應著,放下團扇,拿布墊著紫砂壺,瀝瀝倒出一盞香茶,走出亭來捧給老者。待他接了過去,便自往一個木墩上坐了,以目向那小胖子示意。

小胖子偷眼瞅瞅老者,見他啜了一口茶,便微闔雙目,滿麵愜意之色,不由大鬆了一口氣,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少女身後躲了。

“那個作出水調歌頭的嶽子鴻,昨個兒直接殺上怡情樓,要給彩荷贖身。聽說當時不但請了蘇望和唐瀾去幫腔,前麵還安排了個和尚去說經,搞得那鴇子三娘子焦頭爛額,哈,爹爹聽著有趣不?”

少女將弟弟解救出來,便嘰嘰咯咯說了起來。老者隻靜靜聽著,眉毛都沒動一下。

少女眼睛轉了轉,又道:“隻是那嶽陵怕是沒想到,便他費了這般手腳,那三娘子也是不肯。聽說當時正碰上杜小山、薛玉貴那幫人,兩下裏鬧了起來,那嶽陵竟當場動手,打了那薛玉貴一拳,這人也不知是天生膽大,還是莽撞衝動,上次打了曾智,這次又打了薛玉貴,哈,怕是日後有的煩了。”

老者聽到這兒,眉頭才微微軒了軒,口中雖沒說什麽,眼中卻閃過一抹讚賞。

那小胖子這會兒卻從身後探出頭來道:“是呀是呀,那家夥打架很威的。不過膽子大倒不見得,上次還不是一見姊姊就跑,哈,那模樣,笑死個人了。”

少女大恨,裙擺下提起蓮足,往後踢了他一腳,小胖子一驚,頓時省悟失言,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又將頭縮了回去。

那少女原是個刁鑽好動的,對著老父時自然端莊嫻雅,乖巧可愛。轉回頭卻常常跟弟弟在外瘋跑,扮作各種醜女模樣。此時被小胖子脫口說漏了,兩眼急急的轉著,不待老頭說話,又趕忙接著道:

“哈,那嶽陵鬧成這樣了,最後卻仍是達到了目的,爹爹可知道為何?”

老者心中歎氣,麵上卻不動聲色,淡淡的道:“為何?”

少女沒說話,起身往小亭中捧了紫砂壺出來,又給老者續上茶水,這才回來坐下,又道:“因為最後又來了一人,不但將那幫紈絝趕了出去,還主動讓三娘子送出了彩荷的身契。這事兒如今傳的滿江陵都知道了,說那嶽陵真好手段,將前後兩界花魁都收進了私房,如此下去,那花魁大賽以後也不必辦了,出一個被他收一個,倒似大夥兒出錢出力給他選小妾一般,哈,真真好笑。”

老者聽到這兒,神情一凝,眯眼想了想道:“宋家出麵了?嘿,好算計。”

少女笑靨如花,點點頭佩服的道:“爹爹厲害,這便能想到其中關竅,靈兒佩服死了。”

老者瞪了她一眼,麵上卻顯出笑意,笑罵道:“這馬屁也太沒水準。那怡情樓本就是宋仁在後麵操縱的,能讓三娘子乖乖就範的,還能震住那幫小潑皮的,除了宋家出麵,還能有什麽人?”

少女靈兒被拆穿,卻是毫不在意,咯咯笑著跑過來,抱著老者胳膊晃動撒嬌。

老者無奈搖搖頭,臉上愛憐橫溢,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撫了撫她頭頂雙丫,兩眼卻漸漸凝出銳利的光芒,沉聲道:“上次那幫人都退回去了?”

靈兒聽父親問起這個,臉上也斂去笑容,點點頭。眼中閃出智慧的光芒,冷笑道:“他們往咱綠林身上拉扯,雖說是掩蓋痕跡,隻怕未必沒存了別的心思。以官扮盜,竟爾動用了一營的軍力,所謀可見不小。”

老者兩眼眯的越發緊了,淡然道:“且由得他們折騰,我的話都傳出去了?咱隻安分看著,官府中事兒,不去參合。”

靈兒點頭道:“爹爹放心,任誰也不敢違了爹爹的意思。就是那傻書生,怕是還沾沾自喜,看不透事情,早晚要吃大虧。他吃虧沒什麽,倒要連累的糧船幫禍事了,總是剝了咱們的臉麵。”

老者轉頭看看她,輕輕搖搖頭,歎道:“你爹又不是什麽綠林盟主,本也懶得多管閑事,又來的什麽剝咱們的臉麵?且由得他們去。至於那個嶽陵…….,嘿嘿,不好說,不好說啊。”

少女歪頭想想,若有所悟。

院中老者和少女各自思索,小胖子一臉迷茫,一時無聲。隻茶香隱隱,草蟲低鳴。

而這父女口中事件的主角嶽陵嶽大官人,這會兒卻在韓鐵船上,也是蹙眉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