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皇帝問起,兩個坐在下首的,齊齊看向為首的老者,這人正是當朝尚書左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相,顧彥之。隨他而來的兩個人,一個乃是兵部尚書徐德,另一個卻是禮部尚書雲朗。

顧彥之起身施禮道:“臣回陛下,今日鴻臚寺接報,西部各族前些日子忽然內亂,牽扯甚廣。臣覺事關重大,不敢擅專,故而才請麵聖,還請陛下聖裁。”

崇聖帝目中瞬間閃過兩道森寒,將目光望向一旁的禮部尚書雲朗。雲朗心中一顫,慌忙起身稟道:“臣得鴻臚寺稟報,道是前些日子,西域哈依族族長訖訖喀爾,忽然聚眾三萬餘,出散關,突襲了湟中羌人一部,雙方死傷無數。至接報時,湟中羌人所部已然退出領地,往西南而去。訖訖喀爾隨後連克青海羌、隴右吐蕃兩處,兵鋒甚厲。據聞…..據聞……”

雲朗說到此處,忽然額頭見汗,說話吞吞吐吐起來。

崇聖帝麵色陰沉,怒哼了聲,沉聲道:“雲卿,據聞什麽?”

雲朗身子微微顫抖,頭上汗水愈發急了起來,目光不由偷偷瞄向顧彥之。

顧彥之向前一步,麵上沉肅的躬身稟道:“啟奏陛下,臣等接獲此報,隨之不久,兵部亦接到威西候那邊急報,道是此番兵亂,非是哈依部一部所為,乃是有黨項八部慫恿所致。”

崇聖帝麵色一變,霍然睜目,兩眼極淩厲的看向他,目中已是露出震驚之色。

如同後世諸般朝代所記一樣,黨項一族在這個時空,亦是侵擾中原之地的大患之一。自大周立國之初,便以羈縻手段將其籠絡住,大周曆代君王,無不對黨項所部懷著極大的提防。

所謂威西都護府的設立,麵上說的是轄製整個西域諸部,但究其根本,最大的防禦方向,卻正是這黨項一族。

黨項一族共分八部,大部分占據在黃河上套地區,並延伸至並州一部分。還有部分,便是散落在甘、涼並隴右一些地區。

偏偏正是這些散落的,卻是黨項八部中最野蠻善戰的拔野部,這些人時聚時散,從無定所,常有劫掠之事發生,數百年來,令大周甚為頭疼。

今日忽聞西域邊亂,其中竟有黨項人的參與,登時讓崇聖帝大為震動。

“鍾無傷怎麽說?兵部可有詳細文程?”麵上神色已然如烏雲蓋頂,崇聖帝目光轉向自始至終未發言的兵部尚書徐德。

徐德乃是三朝老臣,自興帝時入仕,一向兢兢業業,向受周室重用。此際聞聽皇帝聞訊,這才起身沉聲道:“威西候已然調派兵馬嚴防,並遣使往夏州問話。隻是夏王李繼岑回說,此番兵動,並非黨項八部共議,乃是拔野部自主行為,攻擊的又非我大周子民,故而,他們也不好多說。”

崇聖帝大怒,怒聲道:“蠻夷安敢欺朕!都打進了隴右,還敢說非攻我大周?我西軍十萬大軍,鍾無傷難道便隻是嚴防?”

徐德輕歎一聲,躬身道:“陛下息怒,威西候也是持重之舉,臣以為並無差錯。”

崇聖帝怒極而笑,哈哈道:“持重?嘿,你倒說說,怎麽就是持重了?”

徐德身子又躬了躬,道:“今北地不靖,孛罕所部自秋初便頻頻調動,相比西部黨項,北地才是心腹大患。我大周如今物力齊聚幽燕,若是西疆再開戰釁,隻怕……”

說到這兒,老頭兒將話頭頓住,不再繼續。崇聖帝如同被猛然抽了一鞭子,麵上一陣抽搐,頹然坐下。

是啊,大周雖承平已久,國力尚厚,但若是真個兩線開戰,卻是大為危險之事。況且如今黨項不過隻一部作亂,又是針對的其他外族,威西候鍾無傷向來穩重老辣,之所以暫且忍了,想必正是想透了其中的關鍵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