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故意誤導,可憐水生聽的暈頭轉向,一顆心簡直要跳了出來一般。正懵頭昏腦之際,忽聽彩霞之名,當下大奇道:“這…這怎麽又跟….跟她,呃,跟彩霞何幹?”

嶽陵歎氣道:“你個呆小子。我來問你,這男女之道,你可明白?”

水生一陣扭捏,吭哧半天,終是搖搖頭。

嶽陵又道:“那我問你,你覺得這女子,是喜歡那知情識趣的,還是喜歡那呆瓜一般的?”

水生一呆,想了想,悶聲道:“當….當然是,是知情識趣的。”

嶽陵拍手道:“著啊!你看你也知道嘛對不對?可你連女子究竟長成什麽樣,喜歡什麽都不了解,又怎麽談得上知情識趣?眼前這便是個機會,來來來,我且教你幾招,你隻管大膽放開,待到熟悉了我教的這幾下散手,包你日後伺候的你那彩霞娘子舒舒坦坦的,再也離不開你。”

水生啊了一聲,忽然不服道:“俺…俺怎麽不知女子長的啥樣?再說,便她們….她們喜歡什麽,又怎代表彩霞也會喜歡?俺….俺知道自個兒笨,但彩霞對俺好,那就是不嫌棄俺,俺若變了,怕是彩霞倒不喜歡了。公子,你學問好,本事大,所以喜歡你的便是喜歡你這些。可彩霞現在就對俺好,想必喜歡的,也是笨的俺。所以,俺不用學你那些,俺也學不會。俺知道,俺這樣怕是要丟你的人,公子盡管放心,俺這就進去,絕不給你掉了麵子。不過,那些招數就不用了,俺也學不會的。”

說罷,他麵上忽而顯出堅定之色,瞪大了眼睛,狠狠盯了前麵門裏一眼,隨即步履堅定的昂然而入。那一副神情,簡直如同慷慨赴義,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架勢。

嶽陵張大了嘴巴,哪成想到頭來竟是這般結果。站在門外瞅著水生悲壯的轉過屏風,終是不見了,老半天才砸吧砸吧嘴兒,苦笑著轉身往自己房中而去。

水生也好,二寶也好,這二人年歲不大,也沒任何文化學問,但每每行事做人,卻如同渾金璞玉一般。

水生方才一番話,聽著似是憨直,細細想來,其中卻又道盡了男女感情的真諦。

她喜歡的,便是原本的我,真的我。我若變了,倒是不叫她喜歡了。

嶽陵心頭尋思著這番話,忽而一時間竟有些感動。世間原本最讓人心動的,原來不是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表象,恰恰正是那最原始的最真。

這個道理,水生沒有什麽華麗的詞匯去描述,卻用一種最質樸的語言,平鋪直敘而出。

心神不屬的任憑兩個宮女為自己卸了外衣,嶽陵感受到一絲寒意,頭腦微微一清,皺起眉頭,對兩個宮女擺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兩宮女對望一眼,隻是默默的鞠躬,倒退著悄然出去。這裏自然一切以貴人的意思為上,嶽陵方才一通忽悠,隻是想開水生的玩笑,日後好拿他來打趣兒罷了。

待到那兩個宮女退下,這才自己寬了衣,跳進蓄滿了熱水的木桶之中。偏熱的氣息,霎那間裹住了全身,似是從每一個毛孔中鑽了進去,讓他長久來,隻是曾以濕巾簡單擦拭的身體,舒服的簡直要呻吟出來。

靜靜的躺在浴桶中,腦中又再顯現水生一番話,嶽陵忽然心頭陡生無盡的思念。

硯兒、蝶兒、彩荷、蓮萼還有沈青竹,一張張嬌靨,走馬燈一般此去彼來,或笑或嗔,隻眨眼間,便似編成一張致密的大網落下,將他一顆心輕易兜住,隨即包裹的是那麽緊。甚至,讓他有種澈入骨髓的疼痛。

“你們都還好嗎?”他仰頭向天,兩眼微微閉著,不知不覺中,一滴晶瑩的淚水,緩緩汨出。

“我好想你們啊。”房中水汽氤氳,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似歎息,又似輕吟般飄泄而出。

千裏之外,沈青竹忽然從一堆賬本中抬起頭來,目光似穿越了遙遠的空間,癡癡的望著,就此一動不動。眸子裏柔情閃動,變幻不停,半響,才輕輕一歎,低低的道:“大混蛋,你現在在哪裏?”

城西的後院中,彩荷低頭繡著一方絹帕,銀針一閃,素白的玉手便是一抖,一粒殷紅溢出。她久久的看著,兩眼中泫然欲泣......

另一間屋中,玉硯跪在一座佛前,虔誠的頌禱著,麵上光致瑩然,竟似與那尊白瓷大士爭輝一般。紅綾般的櫻唇不停閉合,側耳聽去,善禱中翻來覆去便是一個稱謂:官人。

後廚中,蝶兒丫頭滿麵百無聊賴,坐在一張小杌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剁著案板上的青菜,眉宇間淡鎖輕愁,忽而氣惱道:“我砍,我砍,我砍!大笨蛋!沒良心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