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掌櫃的初時眼見這麽一大隊兵丁而來,嚇得差點坐到地上,直到姬連等人走後,這才戰戰兢兢而起,目光再看向諸人時,便帶出幾分畏懼之意。不待嶽陵吩咐,便趕著又在陸蕪菁等人原本住的地方外,又再遷出兩處院子,安置眾古戎護衛,嶽陵含笑謝了,麵色平和,讓掌櫃的這才心中稍安。
店中小二、跑堂的,也都心中栗栗,來往伺候的,愈加加了小心。
老頭戚仝早已等的焦灼,扯著陸蕪菁看了好久,見她並無損傷,這才放下心來。隻是轉過頭對上嶽大官人時,卻是吹胡子瞪眼,好一番數落。
嶽大官人知道老頭關愛之意,也不著惱,隻笑嘻嘻的聽著,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副你要咋的就咋的,任你魚肉的架勢,倒讓老兒有些無奈了。
終是陸蕪菁心疼,始終記掛著嶽陵身上傷勢,連忙勸住。戚仝嘴中惱火,卻也知輕重,安排人給眾人重新上藥包紮一番。這次幾人傷的都是不輕,怕是怎麽也得個十天半月的,才能恢複。
待到忙活完,已是將要掌燈時分了。陸蕪菁從頭至尾,便一直守在嶽陵身邊,看著這個男人渾身的刀口,雖明知隻是皮外傷,卻也忍不住的心疼。隻是礙於旁人在場,隻死死咬著櫻唇,眼眶發紅。
眾人知他二人的事兒,便也陸陸續續尋個由頭各自回房。連彩霞都借著看護水生躲了,房中漸漸便隻剩二人相對。
陸蕪菁眼淚再也忍不住,淚眼模糊中,兩人相識以來,一幕幕一樁樁的畫麵次第閃過。想及他對自己一番深情,終是不能自已,顫巍巍的伸出玉手,輕輕撫上那張俊逸的麵頰。
玉指輕沾,恍如捧著絕世的瓷器,生恐稍一用力,便會損壞一般。
便是這個男人,伴她千山萬水而來,一次又一次的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為她擋住一切險厄。便是今日最危險之時,她雖存了玉碎之心,其實內心深處,卻隱隱有種感覺,終會有個人會來保護她,照顧她。
他雖沒踏著什麽七彩祥雲,雖然沒穿著什麽金盔金甲,便那麽簡簡單單而來,義無反顧而來,用自己的身軀、自己的性命,悍勇殺入。
那每一次迸現的血花,每一道綻開的傷痕,那一刻,比之七彩祥雲,金盔金甲不知絢麗幾千百倍。當看著他那淒厲絕望的眼神,一點也不顧惜自己的搏殺,那一刻,蕪菁知道,自己真的淪陷了,再也掙不脫,爬不出,抖不開了。
“你……還疼嗎?流了好多血……”顫顫的語音輕泄,淚珠如清晨花瓣上的晨露,滾落不絕,撒在前襟,浸濕一片,碎成一蓬星散。
“咦,菁姊是神仙嗎?原本是疼的,你這手一摸怎麽就突然不疼了呢?古怪,太也古怪,我好好看看先。”
嶽大官人一臉的邪笑,一隻手攫住那隻柔白,隻覺滑膩無骨,似麝如蘭。
沒再像以前那般躲閃,隻癡癡的任這個男人握著,她從他眸子裏看到了心疼,看到了憐惜。她知道,他這是疼惜於她的哀傷,故意用這種方式分散她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