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望躺在地上,一張粗豪的黑臉,此刻卻是蒼白的嚇人。他敗了,費勁了無數心機,安排下的計謀,在這一刻,徹底的敗了。

身上遍布的痛楚,還有劇烈的、不可自抑的**,讓他知道,死亡已然對他張開了懷抱。

失血太多了,意識似乎都要有些模糊了。他使勁甩甩頭,盡量讓自己保持著清醒。他向來以心誌堅定著稱,哪怕麵對著再可怕的敵人,再複雜的局勢,他也從未露出過慌張。

眼前忽然映入一張麵孔,蓬頭垢麵的,麵頰貼在了泥水中,卻仍然瞪大了雙目。眼中最後流露出的神色,滿是悲憤和震驚。

這張臉是誰?怎麽看著如此熟悉?啊,是五弟。那個當年在西北綠林中,鼎鼎大名的血鷹仇天放。憑著手中一對雁翎刀,八八六十四式血煞刀法,在昔日的西北道上,可謂威風八麵。

那一年,是自己守了他足足十天,在先給他酒裏偷偷下了藥,讓他醉意朦朧中,根本未察覺自己功力大打折扣的情況下,這才一舉將其折服,收為羽翼。那一天起,西北道上少了一號人物,謝家,卻多了一員猛將。

可如今,他卻瞪著眼躺在泥水裏?任憑肮髒的泥水,就那麽在他口鼻間流淌著?啊,他死了,他和祝彪一樣,都死了。死在了那個嶽陵的設計下。

可他眼裏這憤恨和不甘,為什麽卻一直對著自己?是了是了,他在怪我,他在怪我為了收攏嶽陵,從而放下了老二和老八的仇。對,肯定是!

糊塗!笨蛋!你知道什麽?我不過是騙他的,我隻是要先把咱們該拿的拿到,等他落入了咱們手裏,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又怎能容他活著?

你不懂,你隻是個武夫,你憑什麽怪我?你有什麽資格怪我?我才是你們的頭兒,是你們的大哥,是你們的領袖!我,才是西北八禽的靈魂!沒有我,你們什麽都不是,隻能是飄蕩在山野間的莽夫,早晚不知哪一天,被人隨意的棄屍荒野的莽夫!

他意識開始模糊,心中憋屈的怒火,忽然再也壓抑不住。在對著地上一具具屍體那死不瞑目的眼神時,突然爆發了起來。

“你懂什麽?你們懂什麽?你們什麽都不懂,都不懂!嗚嗚,你們怎麽都不應我,你們……你們,你們為什麽都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想的,不想的,哈哈哈,好吧,你們怪我是吧,那就怪吧,謝天望頂天立地,有何所懼?有何所懼?”

他在地上扭動著,抽搐著,時哭時笑著,嗓中拚命的嘶吼著,卻在漸漸失去的精力中,隻化作嗓中混沌不清的嗚咽。

“你怕了嗎?後悔了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謝天望混沌的神智,忽然奇跡般的清醒起來。

努力的仰起頭來,將目光凝聚,眼前,嶽陵靜靜的站在身前,俯身看著他。眼中清澈如水,嘴角上,卻仍是掛著那副讓他看著就忍不住惱火的笑容。

“我怕什麽,我後悔什麽?你以為你贏了嗎?哈哈,你這低賤的狂生,你不知道,你永遠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大聲的回答著,激動之下,直覺呼吸越來越是艱難,嗓中如同破了的風匣一般。

嶽陵微微蹙眉,隨即搖搖頭,歎道:“謝大公子,剛剛我肯跟你廢話那麽久,其實就是想知道,為什麽你一直拖到此時才下手。按說,之前你不是沒機會的。現在我知道了,你是為了鹽湖,還有吐蕃的勢力。想必,你當日隨著我看到了瑪爾果後,就早已派人回報了謝家吧。嗬嗬,我想告訴你,我這就要去對付他們了,對付你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他竟敢對我的身邊人下手,這是我不能原諒的。我會讓他死的很艱難,我還會將你們謝家連根拔起,因為,我不喜歡總被人算計。現在,他們是不是還以為你應該得手了呢?嗯,以有備戰無備,哎呀,你說他們還有幾分勝算?可惜,可憐,可歎啊。”

嶽陵緩緩的說著,謝天望張大了嘴巴,怨毒的瞪著他,卻知道他說的一點沒錯。

如今的謝家毫無防備,麵對著這個一心要顛覆謝家的對頭,怕是毫無勝算的。

“你…你…呼呼…..額….嗬嗬…..我…”他兩眼怒凸,口鼻中血水激湧,卻是憤怒之餘,血氣所激導致。

“你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為一己之私,那麽到底是為誰?你在為誰賣命?你說了,我就答應你,答應你放過你們謝家。”

嶽大官人語聲輕柔,如同魔鬼揮舞著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