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此刻,在不絕的細雨中淋了許久,渾身上下,早已濕透。有風吹來,身子不由微微顫抖起來,麵上便愈發顯得蒼白。

似有所覺般,原本微闔的雙目忽的轉過來,向這邊窗戶看來,隨即伏地顫聲道:“兒臣求肯父皇收回成命,勿使皇妹嫁於凶蠻。”

屋裏的崇聖帝身子一震,啪的放下窗子,大怒道:“你願跪便跪到死吧,朕意已決,再無可變!”說罷,回身便走,直往後宮而去。

蔡和深深歎口氣,招手令人取來一把傘蓋,奔出殿外給武逸撐開,低聲道:“殿下,你便暫且回去吧,這般死跪著,豈不有逼宮之嫌?此非人臣之舉,亦非人子之道啊,還望殿下三思。”

說罷,將傘往他手中一塞,轉身小跑著,一路去追皇帝去了。

細雨中,武逸僵直的跪在那兒,兩眼望著已然不見半個人影的大殿,半響,終是緩緩爬起來,一步步向外走去。

待得出了宮門,門外早有東宮小太監迎上,慌不迭的遞上毛巾等物,為他擦拭。又再拿了大氅給他披上,這才扶著他上了一旁的馬車,直往東宮而去。

半個時辰後,東宮書房中,武逸一身幹爽,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參茶,小口小口的啜著。

門外腳步聲響起,小太監進來低聲道:“殿下,老太傅來了。”

武逸雙目一凝,轉身道:“快請。”

小太監應了,轉身去了,不多時,引著一人大步走了進來,正是當朝尚書右仆射、太子太傅、政事堂首相顧彥之。

“老臣叩見殿下。”顧彥之麵色肅然,一絲不苟的跪倒見禮。

武逸快步上前兩步扶起,含笑道:“太傅快快請起,來啊,給太傅也上一碗參茶。”

小太監趕忙應了,小跑著出去了。

武逸親自扶著顧彥之往座上坐了,顧彥之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擔憂之色一閃而過。

“殿下,陛下那邊…..”他試探著問道。

武逸麵上一僵,隨即又恢複,微微搖搖頭。

顧彥之麵上憂色更甚,略略沉默一會兒,歎息道:“殿下,如此奈何?眼看時日臨近,難不成真要公主去….”

武逸微微皺眉,擺擺手笑道:“太傅勿慮!這不是還有些時日嗎?再說了,孤說了很多次了,便到了最後,不還有西軍在側嗎?好了,這事兒就不要再說了,太傅今日前來,可有什麽事兒要說?”

顧彥之還待再說,嘴唇動了動,卻終是輕歎一聲,點點頭,取出一本奏章遞上道:“殿下,這是今日剛接到的消息,戎王已然立誓複國,發十萬大軍,前部已出了那曲。”

武逸麵上一喜,拍手站起道:“好!”

顧彥之看了他一眼,又道:“還有就是,古戎族恩義翟王率吐蕃各族代表、兩派僧侶,還有民間商人,將入中原出訪,進行佛事、貿易等交流考察。”

武逸一愣,皺眉道:“恩義翟王?這是什麽人?”

顧彥之撚須沉吟道:“據探得消息說,這位恩義翟王實為我大周之人,叫嶽陵,因緣巧合救了戎王而得此封。其後在吐蕃一地做下不少大事兒,影響極大,被尊為惜金貢布。哦,也就是護法財神的意思。”

“嶽陵?”武逸身子一僵,低頭沉吟一會兒,這才抬頭笑道:“這是好事兒,太傅可傳令好生接待,不可怠慢了。”

顧彥之起身恭聲道:“是。”

武逸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又道:“此事,可報與陛下了嗎?”

顧彥之點頭道:“政事堂已具專章上奏。”

武逸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隨即麵現疲憊之色,點頭道:“好,那便好。行了,太傅便先去忙吧,孤剛淋了雨,這身子也透著乏,總是有些難受。”

顧彥之麵上現出關心之色,連忙勸慰了幾句,這才轉身辭出。

待到顧彥之走後,武逸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半響,眼中忽然閃過一抹精光,沉聲道:“來人,傳信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