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算下來,我每人收了一貫錢,負責管吃管住,但實際在吃住兩項上,真正消耗這一貫錢的,卻不過隻有半數而已。就上再加上前麵算的那筆賬,嘿嘿,老李啊,你說這買賣做得,還是做不得呢?”
兩人一路溜溜達達走著,待到嶽陵板著指頭一一說完,李園已是滿臉木然呆滯,身後的習春卻是暗暗臉紅,羞愧不已。
“奸商!”
半響,李園長長吐出口氣,忍不住從牙縫中迸出兩個字來。習春愈發尷尬,隻能裝作沒聽到,將頭扭向一邊,甚至又再特意放慢腳步,以便離著那無恥的奸商遠些,再遠些,從而盡量保持自己的清白。
“回答正確!”
這兩人一個忿忿,一個羞愧,卻哪知忿忿也好,羞愧也罷的中心人物嶽大官人,卻毫無半分被鄙視的覺悟,反而揚手打了個響指,滿臉是我是奸商我驕傲的神色,很是響亮的讚同起來。
李園和習春不由的都是一臉的錯愕。習春把個頭使勁的低著,恨不得徹底埋到褲襠裏才好。
李園卻忍不住抬頭望天,想要看看究竟還是不是青天白日,這世道難道所有準則都變了還是咋的。
嶽大官人滿臉不屑,先是抬手給了習春一個爆栗,狠狠鄙視了他一眼,這才撇嘴道:“怎麽,先生接受不了嗎?其實這有什麽可諱言的?本就有無商不奸一說,再者說了,這奸商雖是個貶義,但從另一個角度說,也未嚐不能說是一種精明。
我這種商人之奸,是一種順勢而為的行為,至少不會去刻意的害人,不會讓人家破人亡,不會讓人妻離子散。我不過是在天理國法容許的範圍中,盡量為自己謀求些可能多的利益罷了。況且,這種方式的結果,還是在讓所有人都有所得的基礎上去實現的。
我這種奸商,比之那些賣官鬻爵、貪贓枉法的官之奸者,可不知要幹淨高尚幾百倍!比那些放債取利、逼人致死的世家富戶奸者,不知溫和純良幾十倍!
老李,李先生,這般比比,你覺得,這世上是我這樣的奸商可愛些,還是另兩種奸官、奸民更可愛些呢?嘿,老子不偷不搶,憑本事吃飯,用腦子賺錢,可是自傲的很呢。”
他劈裏啪啦的一氣吐槽完,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爽快,那在陸蕪菁離去後的積鬱,不知不覺中已是消散大半。待到說完,不由的神采飛揚,忍不住竟有種想仰天大笑的衝動。
李園呆呆的聽著,麵上神情變幻不停,半響,終是長歎一聲,抬眼複雜難明的看他一眼,卻未再發一言。
他半生風雨,身在局中,又哪會不知嶽陵所言,句句都是事實?世人每每說起商人,多是一種不屑和歧視。但是若真放之於世,與那些官員、貴戚相比,這些不被世人看重的商人,實在要高尚太多了。
“子鴻啊,你這一杆子…….打翻的人也太多了吧,過了,過了啊。”半響,李園苦笑著搖搖頭歎道。
“…..固然如你所言,這世家大族中多有良莠不齊者,官員之中,也多有貪鄙作惡之徒,但終不能以偏概全啊。難道商人中,便全是好的,便沒有那隻顧貪利害人之輩?”
嶽陵撇撇嘴,翻了翻白眼道:“那倒要請問下先生,這世上,究竟是商人害人多,還是官員富戶害人多呢?”
李園不由一窒,這話兒卻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又如何去反駁?不想眼前這個少年,非但行事精怪,便言辭也是這般犀利。
正自苦笑之際,卻忽聽前麵一片聲的喧嘩,眾侍衛麵上一緊,瞬間便擠到幾人身邊,將他們緊緊護住。
人叢中,眾人伸長脖子前望,卻見前麵翻翻滾滾之中,一人跌跌撞撞衝出,身後幾個衣著華麗之人緊跟著追出,口中罵罵咧咧之餘,猶自拳腳不停而下,直往那人身上招呼。
嶽陵目光一寒,冷笑道:“這可是說著王八來了鱉,李先生,你老倒是給解釋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