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攻擊誹謗工商階級時,從來沒想想,沒了工,沒了商,他們用的筆墨紙硯是怎麽來的;他們的衣食住行,又有哪樣能離得開工商?要是沒了工商,這些個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便會凍死、餓死,更不要說什麽苦讀中舉,入朝為官而成為人上人了。

這倒好,一朝飛上了高枝,轉臉便詆毀、中傷讓他們爬上去的人。嘿,這可不是剛扔了討飯棍兒,回頭便打要飯的?世上最無恥者,不外乎此了!

靈兒妹子,蕭大小姐,你看不起我弄的水車,你嘲諷我製造風扇贏利,現在想想,豈不也是跟他們一樣了?失望,我真的太失望了!”

他也是憋的久了,來到這大周一年多了,滿眼所見,身曆其中,對於這個時代的種種不公,雖然在後世多有所聞,但真個親身感受到後,還是深深的被刺激到了。

本來以他的性子,極是圓滑練達。不管心中多麽不平,也絕不會對外露出什麽。更何況,在某些方麵,他其實還是很愛這個古代時空的。

但是今天,在被美女鄙視了的底線前,又加上這屋中沒有什麽岔眼的外人,他便索性借機發泄了一通。

隻是可憐靈兒小妹子,原本鼓著勁兒的,想要給這廝點苦頭吃的想法沒實現,反倒是成了獵物的目標,被返回頭來打擊了一頓。

“你……..你……..,你欺負我,我哪有你說的那種心思………”

蕭靈兒已經忍了許久了,此時算是再也繃不住了。有心反駁,偏又方才表現的讓人實在誤會,心中又氣又急,那委屈便不可遏止的湧了上來。

纖手指著嶽大官人那張遭恨的嘴臉,顫顫了兩聲,終是落下淚來。

她這一哭,嶽陵頓時大為後悔。旁邊沈青竹連忙上前安慰,一邊又幽怨的嗔了他一眼。

小胖子蕭寶兒也不幹了,悄悄扯了扯嶽陵衣袖,埋怨道:“姐夫,你這也說得太重了吧。我姐姐可不是那般膚淺之人,你…..唉,實在是太過了!”

嶽陵慚慚的,臉上大是尷尬。

“子鴻,你可是誤會靈兒了。若靈兒真是瞧不起工人、商人,又怎會與沈姑娘交好?更不要說允許寶兒整日窮究那些商事了。”

一旁自始至終沒出聲的璿璣老道,這會兒終是站了出來。說實話,當他聽到蕭靈兒說嶽大官人搞水車也會撈錢的話時,心中真是有種戚戚焉的感覺,大歎這女娃兒眼光精準。

誰知,事情隨即便急轉直下,嶽大官人滔滔不絕的一番言辭,有理有據,這會兒反倒將蕭靈兒給氣哭了,他便怎麽也不能當看不到了。

“嗬嗬,靈兒啊,其實你也有所不知。子鴻雖說愛錢,甚至也確實在水車一事兒上動了賣錢的心思,但是,他卻是要拿這份錢去走通朝廷的路子,以便使之能最大限度的推廣開來,惠及百姓。嗬嗬,算了算了,今日大家也都累了,不如且都散了,回去歇息下。待到下午,咱們再來細細推演一番。”

原來,消去老道怒火,最後竟讓老道最終應下以自己之名賣水車的原因,就是嶽陵想到了自己和欽差原禮的關係,大可利用一下。

按照兩人相交以來的了解,原禮此人應該還是個耿直有為的官員,想來這水車交到他手裏,應不會有什麽紕漏。

當然,給老道下說詞時,卻不能這麽說。自然是自己如何如何正直,賺這筆錢是要結好巡撫的欽差大人,以便為水車盡快推廣開路雲雲。

老道昔日也算是在官場混過,自然知道其中關竅。嶽陵這麽一說,終於將他說動。這才平心靜氣下來,和他一起細細研究起這個水車來。

所以,現在眼見他也下不來台,又礙著老友之女的麵子,怎能不幫他斡旋?

嶽陵正尷尬著,老道既然送上了台階,豈有不就坡下驢的?趕忙站起身來,扯著小胖子就往外走。

不迭聲的道:“是啊是啊,這天兒真熱,哎呀,這一熱頭就發昏。昏了頭說話就有些不靠譜…….還是休息好,休息好哈。”

他邊走邊說,目光往蕭靈兒那兒瞅了一眼,又連忙回避開。隻對著沈青竹悄悄使個眼色。

沈青竹自是還以一個嬌俏的白眼,表示收到。這公母倆,倒也算是相當的有默契。一個把人欺負了,另一個再上陣善後。

嶽大官人得了美人兒一大捆的秋天菠菜,那絲尷尬立時拋到九霄雲外。樂的屁顛屁顛的,扯著小胖子落荒而去。

蕭靈兒本就是一時羞急交迸,這才失態。既得了沈青竹的勸慰,又有老道在旁說辭,心中便已好受許多。

這會兒眼見那登徒子先逃了,而且臨走前那話中頗有歉意,也算是找回些麵子。

當下,便也在沈青竹的扶持下起身,盈盈向老道施禮拜別,與沈青竹出了丹房。

兩人走在路上,沈青竹又是百般安慰,言辭中自然不乏刻意罵上幾句嶽陵。蕭靈兒低頭聽著,忽然想起那家夥臨走時的狼狽,不由的嘴角微微勾起。

隻是又想到自己因為被他數落,這才當眾落淚失態,不由的一時心裏麵,羞澀、難堪、氣惱、委屈又是百般紛呈。暗暗咬碎銀牙,這事兒絕不肯就這麽算完。

等著吧,哼,欺負完了人,說幾句半軟不軟的話就算完了嗎?後麵姑娘跟你扛上了,總要報這一箭之仇才是!

小姑娘心中恨恨的想著,但一時間心緒卻複雜之極,正不知究竟是恨是喜,捉摸不定。

遠遠逃開的嶽大官人正拎著袍襟兒急急走著,忽然間激靈靈打個寒顫,不由停下腳步,麵上陰晴不定。低聲嘟囔道:“陰風陣陣,不是好兆頭,不是好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