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好整以暇的甩甩袖子,坦然點頭道:“是,三爺沒記錯,您和咱們周記本行的買賣,確實已然結清了。tu./”
他口中特意將“本行”兩字咬的重重的,謝展一聽,再看旁邊那些人都默不作神,隻看著中間的周德,心中登時咯噔一下,一個念頭猛的劃過。
果不其然,隻聽周德淡淡的聲音接著道:
“…….三爺跟咱們本行結清了,可是跟下麵這幾位分號的賬目,可還在履行著呢。”
謝展到了此時,哪還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兒,當下不由怒極而笑,仰天打個哈哈,隨即沉聲道:“那又怎樣,你也說了,這些合約還在履行中呢。”
周德就歎了口氣,麵上顯出為難之色,開口道:“這事兒實在不好開口,隻是我周家遇上些難事兒,需要大筆的資金周轉。所以,不得不提前終止和三爺的合約了……”
說到這兒,眼見謝展麵上一冷,連忙搶先道:“咱們自不會讓三爺吃虧,按照合約規定,若是我方終止合約,則免去三爺所有利錢,並按本金的九成收回就可。嗬嗬,三爺,這樣您總該消氣了吧。”
謝展聽的瞳孔猛的一縮,一顆心瞬間如落入無底深淵一般。對方這是鐵了心了,甚至不惜以損自身來打擊自己。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他臉上血色急速的褪去,一個身子搖搖欲倒,踉蹌後退幾步,一屁股坐進椅中,腦子裏霎時間一片混亂。
“為什麽?究竟為什麽?”
半響,他兩眼無神的看向很有耐心站在那兒的周德,嘶啞著聲音問道。
“我與你周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又都屬川中一脈。便算上次這兩宗生意搶了你們的風頭,但在商言商,一切都是公平公開的,而且事後,我亦與你周家做了幾筆生意,在利錢上半分也未求讓,為的就是表示一下歉意。這難道還不夠?難道你們就為了這,便來這般害我?”
他越說越是激動,待到最後,已是怒不可遏,兩手戟張,如要撲上去咬人一般。
周德麵色微微變了變,不露聲色的向後退開兩步,這才搖頭道:“三爺在說什麽呢,小的剛才說過了,實在是因為咱們遇上大事兒,急需資金周轉,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三爺怎麽又扯到了那競標一事上了?誤會,想來是三爺誤會了。”
謝展胸膛急劇的起伏著,怒視著這個瞪著眼說假話的家夥,隻恨不得一把將其抓過來,生啖了他。
良久,他才冷冷的道:“沒錢,所有的錢都被我用到那兩宗生意上了。如今要錢沒有,唯有賤命一條,你們看著辦吧。”
周德聞言一皺眉,臉上的笑容漸漸褪了去,凝視了他片刻,歎氣道:“謝三爺,您這麽說就不仁義了啊。自古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之事。您現在這麽…..撒賴,豈不有辱謝家這塊招牌?若是謝大爺還在的話,怕是怎麽也不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吧。”
謝展聽他提起老大,不由的又是羞憤又是懊悔。當日大哥在世時,曾一再提醒自己,可是自己卻因一時的得意,終是全當了耳旁風。為此,甚至在心中不知咒罵了多少回。
可眼下來看,這分明就是早就挖好的陷阱啊。隻有自己這個大傻瓜,才如此懵裏懵懂的一步蹋了進去,如今卻是再也沒法回頭了。
“滾!你給老夫滾出去!”他勉強壓製著胸中翻騰的氣血,顫顫的指著周德喝道。
“回去告訴周興那個老匹夫,讓他好好思量思量,我謝家如果隻是一個普通人家,又如何在這蜀中立足?他若不怕惹禍上身,便隻管下手,老夫等著,等著看他究竟有什麽下場!”
周德聽他大罵,臉色也漸漸冷了起來,怫然道:“謝三爺,有道是君子相交,不加惡言,便是買賣不在,總還有份人情啊。你這般辱我家主,請恕周德不敢與聞。你們謝家再厲害,也不能賴賬不還吧,這事兒便說到金殿之上,天子案前,咱們占著理兒。也罷,若是三爺執意賴賬,說不得,咱們也隻能將你謝家的抵押物變現了。到時候,可莫怪咱們周家言之不預!”
說罷,重重的哼了一聲,大袖一甩,回身招呼著那幾個,從頭到尾就沒說一句話的錢莊收賬之人,轉身大步而去。
謝展呆呆的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鐵青的臉忽然猛然煞白,接著又一陣通紅,如此兩次之後,猛然間一張口,哇的一聲,已是一大口鮮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