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板要出手的是一輛大眾邁騰,買來也才三年,車況非常不錯,可惜是事故車,一下死了兩個人,所以價格才會比市場價便宜許多。

“一個是她老婆,還有一個是她老婆的同事。”於師傅向宋詞說道。

“是嗎?”

宋詞聞言有些驚訝,事情好像並不似他猜想的那樣簡單。

“他們夫妻感情很好嗎?我看他現在活得挺瀟灑。”宋詞有意無意地道。

“應該挺好的吧。”於師傅也不確定地道。

因為宋詞也沒事,於師傅邊幹活,邊和宋詞閑聊。

“我見過幾次麵,挺文靜秀氣的一個女人,是個老師,很不錯的一個女人,真的是可惜了。”

“是嗎,齊老板真是好福氣,那他一定很愛他老婆。”宋詞順著他的話道。

“誰說不是呢,他老婆去世以後,他難過了好久,對了,他以前也是幹汽車維修的,他老婆去世以後,他就把店給盤了出去,現在也不知道在做什麽,看樣子混得還不錯,等下次他來,我問問他……”

於師傅這人有點話癆屬性,宋詞隻是隨意引導了一下,他就吧啦吧啦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而且宋詞還注意到,齊老板的妻子並未隨著齊老板離開,而是神色複雜地站在一邊,聽著於師傅嘮叨,神色極為複雜,時而不屑,時而憤恨……

……

齊廣慶從修理廠走了出來,此時正是晌午,陽光明媚,照耀在身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他站在公交站牌下,正等著公交車到來。

他是開車來的,但是車子丟在了修理廠,所以現在隻能坐公交回去。

至於出租車,那是別想了,這裏的位置太偏,根本就沒出租車來。

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涼意鑽進他的鼻孔灌入咽喉,提醒著他冬季馬上就要到來。

“臨淮路已到達,請下車的乘客帶好行李下車,本車終點站……”

公交車停靠的聲音,驚醒了還在發愣的齊廣慶,趕忙上了公交車。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坐過公交車了,自從家裏有了車以後,就再也沒有坐過公交。

記得坐公交車最多的那幾年,就是和妻子談戀愛的時候。

那時候條件還不是很好,他每天都是坐公交去接妻子上下班。

他和妻子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妻子相中他老實本分,吃苦肯幹,而他相中了妻子知書達理,溫柔善良,還是一名老師。

看著車窗不停後退的景象,齊廣慶的記憶仿佛回到了過去。

那時候的妻子,還每天都跟他有說不完的話說。

從上車開始,就和他說哪個學生可愛又天真,讓她開懷又開心。

說哪個學生又笨又調皮,讓她又煩又操心。

說哪個家長事多樣子多。

說哪個同事事少工資高。

……

齊廣慶總是靜靜聽著她說個不停,他喜歡聽她在自己耳邊不停地嘮叨,這讓他覺得進入到對方的生活。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妻子跟他變得無話可說。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從開修理廠之後吧。

兩人結婚以後,齊廣慶開了一家廣慶汽修廠,那幾年也正是私家車暴增的幾年,修車的很多,生意自然也就好了。

他經常忙到大半夜,一身汙漬回到家。

身上都是一股汽油味,皮膚上的汽油更是怎麽洗也洗不幹淨。

所以為了不熏到妻子,有的時候他選擇主動和妻子分房睡。

就從那時候開始,他們慢慢變得疏離,變得沒話說了吧?

具體齊廣慶自己也不太記得了,他每天實在是太累了,太辛苦了,哪裏還會注意到這些。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妻子最多笑容的時候,就是自己把每天賺到的錢,遞給她的時候。

那時候也真的很賺錢。

可從什麽時候開始,連從他手上接過錢,都不再有笑容,變得理所當然?

你不喜歡這個家,不喜歡我,可以跟我離婚,跟我說,可為什麽要那樣做?

齊廣慶看向車窗外的雙眼目露凶光。

齊廣慶知道妻子在外麵有人的事,完全是個巧合。

那天周六妻子和齊廣慶說要去學校給學生補課,齊廣慶也不疑有他。

還關心她中午要不要回來吃午飯,要是回來,他早上就早點收工,回來給她做點好吃的。

可是妻子卻跟他抱怨中午要和同事一起聚餐,她不想去。

齊廣慶還笑著勸說,為了以後的工作,還是要和同事搞好關係。

可上午一個學生家長帶著學生來修理廠修車,讓他對妻子的話產生了懷疑。

在知道妻子有了外遇之後,齊廣慶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妻子有家,有孩子,有文化,還是個老師,為什麽會幹出這樣的事。

齊廣慶也想過離婚,可他就是咽不下這一口氣。

他記得以前的師傅跟他說過一句話,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

既然咽不下,那就把它吐出來,人就舒坦了。

齊廣慶是個很能吃苦的人,所以他同樣也很能隱忍。

當年給人當學徒的時候,來來往往幾十人,唯有他一個人堅持下來,順利出了師。

所以在決定報複妻子和她的情人之前,他沒有大肆聲張,也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裝作無事發生,日子繼續過。

這一忍就忍了接近兩年,期間也有無數次想要放棄過自己的計劃,可是當見到妻子與人**之後,以為瞞過了他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他心中的恨意就多一分,恨讓他堅持了下來。

兩年來,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一步步實施,最終不但讓妻子和他的情人命喪黃泉,他也獲得了一大筆錢。

堵在胸口那股氣終於被他吐了出來,氣順了,可是他好像並沒有舒坦。

……

宋詞從修理廠出來,已經快到中午。

他決定先在路邊找個地方吃個飯,等吃過飯,再開始接單。

不過在這之前,宋詞看向旁邊坐在副駕駛上的女人,有些無奈地道:“大姐,你說你之前不和你老公一起離開,上我的車幹什麽?”

正看著車窗外的女人,聞聲回過頭來,一臉吃驚地看向宋詞。

雖然宋詞的目光是看向她這個方向,但是她依舊伸手在宋詞眼前晃了晃,似乎在確認宋詞是否真的看得到她。

“別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需要我送你去什麽地方嗎?”

“你在跟我說話?”洪秀英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

“要不然呢?”

洪秀英麵露驚喜之色,伸手就要去抓宋詞的手腕,但卻被宋詞避讓過去。

“你既然能看到我,那就幫我報警,告訴警察,我不是死於意外,是謀殺,是齊廣慶殺的我。”

“你先冷靜,慢慢說。”見對方一臉激動的模樣,宋詞安慰道。

而且宋詞覺得,事情恐怕不隻是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

“都說我的死是一場意外,實際上不是這樣的,一切都是我齊廣慶的計謀,他在車上做了手腳。”

“那他為什麽這樣做?”

“當然是為了錢,一年多以前,他就給我買了巨額的保險,你看他現在人五人六的,修理廠也不開了,那都是因為從保險公司騙了一大筆錢……”

洪秀英臉上滿是憤恨。

宋詞隱隱覺得事情並不像洪秀英說得這麽簡單,所以他也就沒有輕易發表意見。

而是問道:“我剛才聽於師傅說,你是和你同事一起出的車禍?”

宋詞這話剛一問出口,明顯感覺洪秀英神色一僵,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她倒是沒否認,而是道:“嗯,下班順道載了同事一截路,沒想到連累了他。”

“是嗎?那他也真夠倒黴的。”宋詞笑著道。

“誰說不是呢,那你能幫我報個警,和警察說說,我不是死於意外,是死於謀殺嗎?”洪秀敏再次說道。

這個時候再次提起這事,就有些岔開話題的嫌疑。

但是宋詞也沒戳穿她,而是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

但接著又立刻道:“但我要怎麽跟警察說呢?警察要是問我怎麽知道這些的,難道我要跟他們說,都是詭告訴我的?不被當成神經病才怪。”

“也對哦……”洪秀英聞言也反應過來,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宋詞提議道:“要不你先說說你和你老公的事情吧,我看有沒有什麽比較合適的切入點,我以熟人的方式去報案,警察也會相信些。”

洪秀英聞言不疑有他,說起她自己的事情來。

“我跟我老公是通過別人介紹認識的,他那時候特別窮,在一家修理廠給人當學徒,人又不帥,唯一的優點恐怕就是吃苦能幹……”

說起自己的老公,洪秀英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感情,似乎在說一個不相幹的外人。

“我雖然是大專畢業,但是我們那個時候大專含金量還是很高的,出來我就去學校當了老師,最近幾年我又上了函授,專升本……”

洪秀英無論對自己的學曆,還是自己的職業,都相當滿意。

“我們兩結婚的時候,我沒要他們家一分錢,一窮二白,我那時候也是真的傻,就這樣跟了他……”

“然後他搞了個修理廠,那時候正是國內私家車輛增長期,修車子的多,生意很好,我們賺了些錢,買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洪秀英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有些蕭索,看來對過去也不是沒有感情。

“他每天回來,倒頭就睡,什麽事情都不管,我每天不但要管學校的事,還要管家裏的事,真的很累很辛苦……”

……

“可後來雖然車子多了,修理廠也多了,生意漸漸變得不太好,前幾年虧了不少錢,也許就是那時候他動了殺妻騙保的心思……”

“他本身就是修車的,所以對車子結構非常了解,他應該是在車上做了手腳,那天我明明踩了刹車,可是車子依舊不受控製地衝了出去……”

“我死後,他在外麵表現得傷心欲絕,但是當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表現得不知有多開心,多得意……”

洪秀英說到這裏的時候,滿臉憤恨,恨老天不公,恨老公殺了人還能逍遙自在……

“行,我想想怎麽跟警察說,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宋詞笑著說道。

洪秀英聞言,看著宋詞:“我能跟著你嗎?”

宋詞:……

“那肯定不行,我還要做生意,你在我車上待著也不是個事,我答應你的事,我肯定會做到。”宋詞蹙眉說道。

“那……那我怎麽找到你?”洪秀英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見宋詞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洪秀英也不敢再多說,畢竟宋詞能看到她的存在,說明肯定不是一般人。

要是惹惱了對方,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手段對付她。

她現在是詭不是人,可沒地方說理去。

“明天下午兩點,無論我有沒有幫你報警,我都會去懷遠路的那個江城廣場見你。”宋詞想了想說道。

“好吧~”洪秀英聞言,這才不情不願地下了車。

……

宋詞隨便在路邊找了個小飯館,吃了一份蓋澆飯,味道還意外地不錯。

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半,路上行人很多,車輛很少。

一上午的忙碌,難得休息時間,本以為打車的會很少,沒想到剛打開軟件,就接到一單。

從這一單開始,這一下午,宋詞幾乎就沒歇著了,基本上都是一單連著一單,今天的運氣似乎格外地好。

等到下午五點多鍾,宋詞還沒打電話給雲萬裏,雲萬裏倒是主動打給了他。

“休息好了?”宋詞笑著問道。

“休息個屁。”雲萬裏在電話裏顯得火氣很足。

“怎麽回事?”宋詞有些詫異問道。

難道沒回家休息?

“見麵再聊吧。”雲萬裏道。

“那行。”

於是宋詞掛斷了電話,趕往和雲萬裏約好的地點。

“臥槽,你這是怎麽回事?”

宋詞見到雲萬裏,被嚇了一跳。

神色憔悴,胡子拉碴,眼神渾濁呆滯,一看就是沒休息好的模樣。

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還能怎麽樣?一天一夜沒合眼唄。”雲萬裏說著,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又發生了什麽事,沒回去休息嗎?”宋詞有些好奇地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你。”雲萬裏沒好氣地道。

“跟我有啥關係?”

“那天從市一院門口載了個乘客,你送人家一趟,就懷疑人家殺妻的事,你不記得嗎?”

“咦……難道真的?”宋詞有些驚訝。

雲萬裏點了點頭。

“不但是真的,手段還非常的殘忍,所以今晚麻煩你不要點葷菜,我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