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莉雅突然的開口,讓沈默將視線移到她的身上。

此時的她現在依然穿著那身黑色的西裝,長發簡單紮束後自然的放下,讓那張無比精致的麵龐給人以英氣勃發的感覺,碧藍色的眼眸中更是帶著某種祈求般的楚楚動人之姿。

真人比動漫更加美如畫。

沈默不由有些懷念,他曾經有段時間可是十足的王廚,雖然此時此刻已經找不回當時的熱情,但看著真實的阿爾托莉雅,回想起曾經作為普通人的生活,依然有種莫名觸動。

這讓他的目光溫和了些。

阿爾托莉雅敏銳的捕捉到了,原本緊張的感覺也稍稍平複了一些,她的背脊依然筆直,表情卻不複冷冽,眼睫毛微微顫動著,擺出了乖巧的姿態。

她無比的渴望答案。

“你的心願,我已經知道了。”

沈默望著她,帶著淺淺的微笑,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接著說道:

“任何的心願,無論聽起來有多麽的可笑、不真實,亦或是不可能,隻要懷著這份心願的意誌是強烈的,在我這裏就有同等的地位,即,依靠自己的努力就一定會有實現的可能。”

隻這一句話,阿爾托莉雅的表情就隱隱的激動起來。

雖然聖杯似乎也可以實現。

但如果能夠有其它的道路的話,那她也無論如何也要去試一試。

“不過——”沈默忽然話音一轉,“前提是,這個心願本身,不會出現矛盾。”

“……”

阿爾托莉雅的身子一顫。

這是什麽意思?

“你作為王,並非是為了統帥強者,而是為了領導無力弱小之人。”沈默頓了頓,溫和的目光依然凝視著阿爾托莉雅,聲音緩慢的接著說道,“但是你沒能夠做到,王國在你的領導下覆滅,所以你否決了自己身為王的價值,你希望抹去你身為王所做的一切——這和你的心願是矛盾的,因為王國的覆滅不是你的過錯,那是時代的命運,那個時代的任何人都無力改變,無論王是否是你,你又做了些什麽都一樣,命運早已經決定了不列顛的結果。”

這一段話停下來,阿爾托莉雅的內心毫無疑問的動搖了。

或許因為麵前之人那看穿一切的偉力。

她沒有強撐著王的尊嚴,內心最軟弱的地方也無法控製的暴露出來,她帶著慌張和焦急的神態詢問道:

“命運決定了不列顛的結果,請問,請問這是什麽意思?”

她的確是想要通過聖杯回到自己還未拔出石中劍的時候,想著如果那個時候拔出劍的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沒有成為王,不列顛就不會毀滅。

但此時聽著命運之主的回答。

似乎並非如同她所想的這樣。

“字麵上的意思。”

沈默緩緩說道,伸出手,朝著阿爾托莉雅的額頭伸去,她沒有躲避,隻是哀求般的希望能夠得到答案。

而在觸及的瞬間。

各種各樣的畫麵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那是無數的平行世界,有她成為王的畫麵,有完全不同於她的亞瑟王成為王的畫麵,即便王的性格不同,各自的命運不同,但是無一例外,不列顛最終依然迎來了毀滅的結局。

“文明的發展曆程,必然要走入錯誤的道路,然後經曆毀滅的曆程,在無數次的重生中漸漸尋找到正確的方向。”沈默溫和的聲音傳入她的腦海,“你想要拯救不列顛,這個心願很容易,因為你可以直接站在正確的答案之上,你可以利用知識創造繁榮,你可以使用力量驅逐威脅,你可以打造一個永恒不滅的神國,但是,在你的內心深處,那已經不是你的不列顛了。”

這就是阿爾托莉雅最大的問題所在。

真要拯救不列顛,對於罐子而言非常容易,無非就是開辟一條新的時間線,讓她帶著先進的知識去種田,要多繁榮就有多繁榮,要多成功就有多成功。

但是,她無法原諒自己。

那樣的繁榮無法讓她忘記腦海中屍山血海的畫麵。

即便時間倒流,即便改變一切,屬於她的不列顛都已經永遠的毀滅了,一個否決自己的心願在沈默這裏行不通的,因為這是寄希望於命運,而非努力。

而阿爾托莉雅看著腦海中的這一切。

無論何時都挺直的背脊,終於無力。

沒有哭聲,眼淚卻從那呆滯的碧藍色眼瞳中流出,劃過白皙的肌膚。

她終於明白了。

無論她怎麽做,怎麽努力,不列顛都將毀滅,這是時代的限製,是命運的玩笑,想要拯救不列顛,唯有拿出超越時代的知識才能扭轉命運,但這些並不屬於那個時代的任何人。

“何等的可笑。”她流著淚,低聲的喃喃道,“王國的命運根本就不由王來領導嗎?”

“在沒有神,沒有外力幹涉的情況下,曆史隻能由人民群眾創造,王也是屬於人民群眾的一部分,你的當選是時代與人民的選擇,而從曆史來看,你也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文明的曆史向前推動了一大步。”

沈默收回了自己的手掌,輕聲道:

“你現在身處一個未來的曆史當中,這是一個機會,我今日對你說的一切,在這個時代的知識中都已經有了定論,所以多看一些書吧,你需要好好的了解和決定自己的心願,究竟是想要扭轉一切,還是接受一切,決定了之後就向我獻祭,無論最終的心願是什麽,你都會從恩賜中得到抓住心願的機會。”

“嗯。”阿爾托莉雅低應了一聲。

她似乎得到了答案。

但這答案,並非是她所期待的。

她依然在流淌著眼淚,她的內心充斥著迷惘和一直壓抑著的悲傷,此時的她並非是那個王座上萬人崇拜的理想之王,而隻像個軟弱的、哭泣的、孤獨的少女。

愛麗絲菲爾似乎是想要安慰,但又不知道怎麽做,以她的身份,說出來的安慰也隻會顯得蒼白無力。

衛宮切嗣心中帶著冷漠,阿爾托莉雅正是他所抗拒的不切實際的夢想家,隻不過是空有目標和夢想。

羅傑倒是有些感慨,但他的興奮來自於見證這從未體驗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