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人能夠不要臉到這地步,實是讓一眾部下都感到臉紅。
那幫剛剛合並過來的綠營兵更是驚得合不攏嘴:這他媽是大人說的話?
“少爺是為了大家!”
楊植說了句公道話,他堅持認為少爺不是怕死,而是不想大夥白白犧牲,尤其是被活活燒死。
“嗯。”
祖應元嗯過之後,沒後話,因為無話可講。
“我覺得做人要講良心,死一個溫中堂總比死大夥好吧?”
劉德的發言讓人群沉默,大夥心裏卻明顯好受許多。
“也對啊,我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
鮑國忠的自我反問讓眾人對賈大人的鄙視終是煙消雲散,並且發現賈大人自始至終都在努力完成共進會的目標啊。
手段重要麽?
關鍵是結果。
“你們不懂,大人這一招叫借刀殺人!”
沒讀過兵書的楊遇春給眾人進一步指明了賈大人的用意,比四兩撥千金還厲害的招術。
“對,對!”
眾人茅塞頓開,似乎是可以這麽理解,雖然很別扭,但隻要用心琢磨,不就是這麽回事麽。
小春子剛才說什麽?
站在糧袋上的賈六沒聽清後麵的楊遇春說的啥,但他知道此時他就站在懸崖邊,一個不慎就將萬劫不複。
番賊給不給他機會呢?
你們要殺溫中堂,我也想殺啊,既然大家都懷揣著同樣的夢想,為什麽不能合作呢?
凡事都可以商量的嘛。
有商量,才有進步。有進步,時代才能向前發展。
中國人不騙中國人,溫中堂就在那,你們大膽放心過去就是!
“這清狗是不是被嚇傻了?叫我們去殺溫中堂?”
對麵番賊的哄笑聲讓賈六心一沉,但他可能真有氣運,因為對麵番賊中傳出他熟悉的聲音。
“阿巴阿巴……”
啞巴少年在人群中急得朝同伴不住打手勢,不時指指賈六。
好孩子,你一定要替我向好漢們多美言幾句啊!
賈六激動,讓他更激動的是又有一句熟悉的聲音飄來:“怎麽又是你小子!”
幾丈外,一眾綠營兵簇擁著一名軍官走了過來,不是那個臥底千總呂元廣又是哪個?
“呂大人!”
呂元廣的出現讓賈六如見救星般跳下糧袋,快步上前便要同對方握手,詢問互不侵犯條約是否有效。
走到對方麵前瞬間卻又怔住,且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右臂係著的白布條。
呂元廣也是有點懵,同樣在看自己右臂上的白布條。
“……”
彼此一陣無語後,呂元廣氣得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罵道:“你小子有完沒完,老子劫道你也劫道,老子劫營你也劫營不成?”
“不是,”
賈六趕緊伸手將臂上白布條一把扯下,想想不對又想紮回去,但被呂元廣攔住了。
“別他媽的廢話,說,你想幹什麽!”
呂元廣真是打心眼裏瞧不上賈六這個膽小如鼠的假韃子,上回答應這小子“合作”,純粹是怕這小子領著人跟他死耗。
“那個,能不能商量一下,給我和弟兄們一條活路,多少錢你說個數……”
賈六才不管姓呂的如何看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從兜中往外掏銀票,隻要姓呂的放過他們,三千五千的都好說。
“誰要你的臭錢!”
呂元廣“叭”的一下打掉賈六往他兜中塞錢的手,麵上凶光一閃,“你這種人活著也是浪費糧食,我先宰了你再送你那幫手下上路!”
話音剛落,竟是拔刀就要砍。
“阿巴!”
遠處的啞巴少年急得啊啊不斷打手勢。
“大人!”
楊遇春手持鐵棍一個鷂子翻身躍過糧袋就要來救。
“別!”
賈六也是大急,脫口而出:“你殺了我就是害了你們自己!”
“什麽意思?”
呂元廣的刀沒落下。
“這個……這裏說話不方便,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賈六四下掃了眼,心還跳得慌,以他的身手姓呂的真要斬來一刀,怕是躲不掉。
二人來到方便處。
“你要說不出個米和豆子來,我拿你腦袋當球踢!”
呂元廣將刀“咣”的一下放回鞘中。
“我的意思是你們這回幹出這大事來,朝廷不可能許過你們,就算你們把溫中堂殺了,朝廷也會再派一個中堂來……”
隻要有說話的機會,賈六覺得多半能夠做通對方的思想工作。
他有必要向這幫沒腦子的番賊指出一個事實,就是他們這回幹的越漂亮,遠在北京的乾隆就越會生氣。
到時候不管是為了大清的體麵,還是為了替陣亡官兵報仇,乾隆一定會組織更大規模的軍隊前來金川。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能殺一個溫中堂,就能再殺別的中堂!”
呂元廣微哼一聲,自從反清後,他還真沒怕過死。
“不是,你聽我說完啊。”
賈六拿手朝自己鼻子一指,“清軍之中像我這種膽小如鼠,貪生怕死的不多吧?”
如此自汙徹底的反問,讓人家呂千總也是一愣,進而必須承認這個事實。
“那你想啊,我是什麽人?旗人哎!我不僅是旗人,我還是帶兵的官,所以你再想……”
賈六向對方提出一個設想,這次大營被襲,死傷清軍必然眾多,死傷的官員肯定也多,那就意味著會有很多官缺空出來。
所以隻要對方放他回去,有從番賊重圍中死裏逃生的光輝事跡,朝廷會不會重用他?
正好有很多官缺空出來,他賈六是不是就能成功上位,升個五品,甚至四品都有可能。
“媽的,說半天,你還是想著升官發財啊!”
呂元廣樂了,真樂了。
賈六很認真的看著對方:“朝廷要是重用我,對你們是有好處的,難道不是?”
“嗯?”
呂元廣笑容一斂,他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了。
“你們去殺溫中堂,我就老老實實帶人在這呆著,天一亮我就走,如何?”
賈六趁熱打鐵。
“你最好別亂跑,這裏我能做主,別的地方我就做不了主了。”
呂元廣決定給這貪生怕死的假韃子一個機會,因為這件事沒有壞處。
“多謝!”
賈六心中大定,見那啞巴少年在朝自己打手勢,不由問道是什麽意思。
“他說,你是條好清狗。”
“是麽,過獎過獎……”
賈六愣在那裏,心中微哼一聲,姓呂的這人不值得處,沒意思。
等他進步了,要對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