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已經穩操勝券的老富得知賈佳世凱要他休兵,想進大營同阿桂談一談,當時就怒了,火冒三丈。

為啥?

因為他覺得賈佳世凱這小子不地道,想當兩麵人!

都上了互助賊船的人,還能容你意誌不堅定,偷奸耍滑?

今日弄不死阿桂,明兒就等著阿桂弄死他們!

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包括富興、博清額兩個動搖分子,全他娘的別想跑!

有功一起領,有過一起扛。

阿桂是死定了!

他不是受了重傷麽,怎麽能夠指揮叛軍對抗官兵的!

如果不是蓄意謀反,怎麽會向官軍動手的!

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就算福長安不是你阿桂派人謀殺,單一個欺瞞皇上也足夠阿桂死上幾回。

如此,好不容易逮到能夠一下弄死阿桂的機會,老富哪裏可能給阿桂喘息之機,不僅不讓休兵,反而親自騎馬把來到“前線”的賈六給截住了。

麵對老富的質問,賈六先是不吭聲,等老富火撒盡了,這才提醒對方:“大人,這樣打下去對誰都沒好處,死的可都是八旗將士啊!難道大人是想京裏所有旗人都唾罵大人不得好死麽?”

“嗯?……”

老富眉頭微皺,是啊,阿桂弄死了,北京城的旗人也要家家戴孝了。

不管他富勒渾是否出於公心,這筆血賬那幫旗人肯定都要算在他頭上,就算皇上知道他富勒渾是為國平叛,可架不住死了親人的在皇上麵前進讒言啊。

真成了八旗公敵,縱是有互助會的督撫幫腔,縱是有首席軍機大臣為他說話,他富勒渾怕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念及此處,不禁問賈六:“額駙打算怎麽和阿桂談?”

賈六想也不想就道:“當然是讓阿桂放下武器,交槍不殺了。”

沒說寬大處理,因為寬大不了。

呃?

賈六的話弄得老富一懵一懵,聽著都懂,就是新鮮。

“隻要阿桂肯交槍,大人還怕他翻身不成?”

賈六必須提醒富勒渾他們的目的是弄死阿桂,而不是弄死大營裏的八旗將士。

人已經死的夠多了,不能再死了。

真死光了,你老富兜不住啊!

別他媽弄到最後,把自己也給賠了!

尋思片刻後,老富下令所有兵馬停止進攻,給賈六半個時辰時間說服阿桂投降。

賈六也不耽擱,帶人奔向阿桂大營。

一路過來,屍橫遍野,參戰的清軍雙方光屍體怕就有兩三千具,受傷的更不知有多少了。

大營內也是一片狼藉,一眼掃過去還能看到不少實心鐵彈砸出的凹坑。

帳篷也被摧毀了不少,木柵更是倒了一大片,車馬亂成一片,前鋒營、火器營、健銳營這三支八旗禁軍在“友軍”的重創下,損失慘重。

綠營兵正將一袋袋糧食抬出構建防線,不知道哪個天才的主意,還在攻入大營的必經之地倒了很多喂馬的黃豆。

縱馬來到火槍射程之外,賈六讓楊遇春揮動白旗,朝營中喝喊:“禦前頭等侍衛、額駙賈佳世凱求見大將軍!”

一連喊了三聲。

這個喊法有講究的。

禦前頭等侍衛代表的是皇上,額駙代表的是宗室。

兩個身份都同四川總督富勒渾沒有關係,更像是一個局外人。

或者說,這是個調停的身份。

兩不相幫,中立,客觀。

很快,賈佳額駙就被統領前鋒營的滿洲副都統成果迎入大營。

看到阿桂的時候,賈六嚇了一跳,一個多月前還見過的定西大將軍憔悴的已經不像人樣,連辮子都散了半截。

帳內除了阿桂,還有他的長子阿迪斯,參讚大臣德赫布,鑲白旗蒙古副都統三保。

“額駙,福長安真的死了?”

問這個問題的是阿桂長子阿迪斯,雙眼通紅,不知道是熬夜熬的,還是叫硝煙嗆的。

賈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阿迪斯在那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德赫布閉了閉眼,微歎一聲。

三保則是青筋突起,緊握雙拳,似有萬般怒火在胸中。

成果表情不變,目中卻明顯比剛才少了點生機。

他們知道大將軍這回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蒼老許多的阿桂開口了:“額駙來的目的是?”

賈六躬身:“請大將軍立即下令大營官兵放下武器,不要再作無謂抵抗。”

阿迪斯憤怒道:“我阿瑪沒有造反,福長安也不是我阿瑪殺的,是富勒渾這個小人誣陷我阿瑪!”

“你跟我說沒用,你得讓你阿瑪留著命同皇上說!”

賈六微微搖頭,看向阿桂,“下官相信將軍是清白的,但將軍現在的做法隻會讓天下人都以為將軍是真的要反,否則何以縱兵抗拒?”

成果聽了這話,立即反對:“不能放下武器,富勒渾一定會殺掉我們!”

“總督不敢!”

賈六側臉看向滿洲副都統,“總督大人一手遮不了天,如果將軍真是清白的,世凱定為將軍向皇上陳述冤屈!但現在這般行事,隻會給總督大人殺掉你們的借口!”

成果猶豫了。

“阿瑪?”

阿迪斯看向父親,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所有人都在看著阿桂。

阿桂看了看賈六,看了看自己的長子,看了看一直追隨自己的部下們,終是說道:“放下武器……隻要我們問心無愧,皇上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

得到滿意結果的賈六剛出大營,就被老丈人博副會長拉到一邊,埋怨他不應該當說客,這下好了,打蛇不死,白忙活了。

“阿瑪,阿桂要是沒有造反,何以認罪交槍?”

“這……”

副會長盯著自己的女婿看了許久,麵露笑容,老神欣慰:“阿瑪自以為很高明了,沒想到你比阿瑪還要強。”

賈六忙謙虛道:“再強我也是阿瑪的女婿。”

等到了富勒渾麵前時,賈六遲疑片刻,卻是對這位主持“平叛”的金川二把手道:“大人,斬草要除根。”

正在看著兵馬接管大營的富勒渾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是?”

賈六沉聲道:“下麵人可以不究,但六品以上的官員,下官以為不能留……這些人反意已顯,若不行霹靂手段,萬一再行鼓動士卒,必釀大禍。”

稍頓,“金川並非所有人都支持大人。”

“不錯,阿桂在軍中勢力太大,難保不會有人鋌而走險。”

富勒渾也是果斷,凶光一閃,當即傳令將被俘的六品以上官員,包括阿桂父子立即處死,無論旗漢。

當祖應元聽說投降的阿桂父子被總督大人下令處死後,頓時向鬼子六投來懷疑的目光,半響喃喃道:“你不是說要做個好人麽?”

“我什麽時候說過?”

賈六奇了怪了,沒好氣的白了祖應元一眼:“好端端的汙我清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