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總管衙門正在翻新維修,總管大人同小老婆一時沒地方住,又不想到附近鎮上開房間,叨擾地方,所以讓人在衙門邊上臨時搭了個草棚。

一切從儉。

說來也真怪,總管大人見不得銀子,偏偏對自身要求嚴格,從不鋪張浪費,甚至夫妻之間事後擦拭都是用毛巾,而不是用內務府生產的細鈔,因為總管大人認為毛巾洗洗可以再用,細鈔擦完就沒法再用,過於浪費。

如此樸素,搞得那些承包工程的管委會工作人員都看不下去了,自發組織給總管大人捐錢,陸陸續續竟是捐了上萬兩銀子。

對此,總管大人盡管認為影響不好,但怕下麵人有別的想法,不利工作和團結,甚至會影響工程進度,再三推辭不果後決定暫時收著,等工程完工後再還給這些人。

有時候,廉政工作也是要講策略的。

既要體現自己的清廉,又要讓部下們安心工作,做到這一點才是個合格的領導。

粗暴的工作方式不可取。

景陵這邊畢竟是昌瑞山風景區,白天再怎麽熱,到了夜間,山風一吹,還是涼快的很。

就是蚊子多了些。

昏暗的油燈下,總管大人正在盤點近期開支。

已有五個月身孕的媛媛坐在邊上納鞋底,她準備給丈夫做兩雙布鞋。

因為,丈夫一直穿的那兩雙鞋,實在太臭了。

納好一隻鞋底後,媛媛有了些困意,抬頭見丈夫還趴在那盤賬,便道:“天不早了,早點睡吧。”

“嗯哪,你先睡吧,我把這張畫畫完就睡。”

隨口答應一聲後,賈六繼續津津有味的畫著畫,不時嘴角還流露出極度滿意的微笑。

媛媛見狀不禁起了好奇心,將鞋底放在床邊走過去一瞧究竟。結果實在是看不懂丈夫畫的東西,看著像是座高大的建築,但又十分古怪,跟她平日所見的建築格格不入。

不知道什麽玩意。

賈六一邊摸媛媛的肚子,一邊問她:“怎麽樣,我設計的這座皇陵氣派吧?”

媛媛愣住了,失聲道:“你畫的是清妖的新皇陵?”

賈六一愣,忙搖頭:“不是,是我自己的皇陵,名字我都想好了,要麽叫冬宮,要麽叫白宮。”

“……”

媛媛竟是無言以對。

賈六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發現自己還是不要說什麽的好。

因為,說多了,感覺他在吹牛逼。

……

以簡親王豐訥亨為首的調查組回京後,景陵滲水一事迅速在朝野傳開,議論紛紛,因為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一些流言也在京中傳開,說金川的番賊為何能突破封鎖跑到湖廣,就是因為聖祖爺地宮滲水,壞了大清的龍脈。

這種流言肯定也傳到了皇帝耳中,乾隆為此召開了兩次禦前會議,太後那邊也遞話說聖祖爺地宮滲水肯定是不行的,哪怕沒有先例開啟地宮,為了聖祖爺,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皇帝也要盡快處置才好。

近些年來極為迷信的乾隆對此更是深信不疑,但究竟是重建皇陵一勞永逸,還是隻開啟地宮排水,朝中爭議很大。

歸根結底,還是錢的事。

當年景陵開建花了白銀314萬兩,以如今的物價,要是擇地重建至少得500萬兩,朝廷連用兵四川的軍費都籌不齊了,從哪找這筆錢?

排水工程相對花費就少了,最多十萬兩搞定。

所以,戶部同內務府出於實際考慮,給出的建議都是先行排水,等將來國庫有了充足銀子,再考慮遷地重建之事。

乾隆拿不定主意,問和珅內庫還有多少錢。

和珅說原先收了各地議罪銀有數百萬兩,但戶部那邊暫支了三百萬兩往四川應急,眼下庫中餘銀不到二百萬兩。

錢的問題讓乾隆著實頭疼。

賈六這邊也等著焦急,他哪裏是真想給康熙重建陰宅啊,就是單純在搞破窗。

媛媛不理解什麽叫破窗理論。

賈六形象打了個比喻。

他問媛媛:“我要是再娶幾房小老婆,你願意麽?”

“呸!”

媛媛的回答自是白眼連連,一臉門都沒有的樣子。

賈六訕笑:“那我偶爾出去逛逛青樓,好比一個月就逛一次,你總不反對吧?”

媛媛依舊想呸,但想了想沒吭聲。

男人嘛,都不是好東西,甚至於正弄著時腦中說不定都是想的別的女人。

不把人娶進門,一個月出去花一次,睜隻眼閉隻眼得了。

賈六嘿嘿一聲:“這就是破窗理論。”

充分理解乾隆沒錢難處的賈六,覺得應該行使忠心臣子的義務,就是以主管單位一把手的身份,上書請皇帝讓百官開捐“修陵銀”。

為了防止百官政治覺悟不夠,可以讓戶部發工資時直接扣,然後給他們發一張自願證明。

跟李會長在四川玩的那招一個德性。

可不等他將折子寫好,山東出大事了。

活躍在山東地區的清水教主王倫利用山東今年大旱歉收,地方官卻妄行加征,以致農民反抗情緒激烈的機會,公然組織教徒起事,任命軍師、元帥、總兵等官職,率眾千人,頭裹白巾,手持大刀、長槍攻入壽張縣城,殺死知縣沈齊義,又攻破陽穀,堂邑二縣。

王倫提出殺富濟貧口號,山東百姓紛紛加入義軍,擁眾數萬,山東告急、華北告急,京師告急。

幾天前,王倫率部大敗兗州總兵惟一和山東巡撫國泰組織的圍剿官兵,北上直逼臨清。

臨清是南北水路交通的樞紐,扼據漕運要道,要是落入義軍手中,江南漕銀漕糧無法解京,中央政府就將癱瘓。

這可比竄入湖廣的番賊更要危及大清江山社稷。

乾隆大怒,急令山東立行進剿。

可山東綠營根本不堪使用,總兵惟一“素以勇略自誇”,卻被起義軍打得丟盔卸甲。遊擊趕福也是滿洲八旗出身,聞賊至竟由署後牆缺跳出,聞風而逃。

山東綠營不可用,乾隆隻得讓京營八旗出征,可京營八旗精銳火器、前鋒、善撲、健銳四營在金川損失怠盡,京營八旗根本無兵可用,也無將可用。

東拚西湊,才組織了禁衛軍1500名。

誰來帶兵,成了大問題。

軍機處推薦大學士舒赫德為欽差大臣,然舒赫德壓根沒帶過兵,八旗能征將領不是在四川,就是在西北。

最後,軍機大臣和珅向皇帝建議前番因旗員襲擊大營獲罪,降職為東陵總管大臣的“烏能伊巴圖魯”賈佳世凱,擔任領隊大臣前往山東平亂。

禦前侍衛來景陵宣旨後,賈六愕然,久久無語。

邊上的楊植輕聲問:“少爺,怎麽了?”

“宿命啊,人呐,還真得信命,這冥冥之中注定大清要完。”

賈六摩拳擦掌,“少爺我要扶清滅洋……少爺我雙手又要沾滿勞動人民鮮血,為大清排憂解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