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後生前崇信佛教,因此在寶相樓裏供奉了很多佛祖像,上下均是佛堂。
親王及郡王福晉們便歇息在此。
上麵一層供親王福晉,下麵一層供郡王福晉。
不過信郡王的福晉卻被內務府安排在了樓上,一是因為信郡王被皇上欽點同莊、簡二親王一同負責太後國喪;二是因為信郡王福晉的長兄是軍機大臣福隆安。
不得不說內務府的人挺會辦事。
淳穎打正殿出來後沒有去延壽堂歇息,而是來到寶相樓找妻子,進門後就看到妻子舒舒在那翻看樓中的存書,都是佛教的經典。
舒舒同丈夫淳穎都好讀書,是宗室有名的賢伉儷。
隻兩口子成親幾年舒舒肚子一直不見有孕,尤其是小姑子如秀都生了孩子,心有愧疚的舒舒準備讓丈夫納內務府公中佐領李齊之女李佳氏為妾,若有子嗣便向朝廷請封為側福晉。
這事淳穎卻不同意,又碰上太後國喪,隻能先擱下來。
見丈夫過來,舒舒忙將書放下,又見丈夫一臉憔悴的樣子,不由心疼的勸他注意身子,別太操勞了。
“再怎麽操勞也就這幾天的事,大殮後便遷靈到暢春園……”
淳穎來找妻子是擔心妻子身子弱,經不住這幾天折騰,沒想妻子倒先關心起自己來,不由心暖。
給丈夫端來一碗茶水後,舒舒問他可曾見到二哥福隆安。
大哥福靈安走得早,三哥福康安、四哥福長安又相繼在四川遇難,如今福家兄妹就剩舒舒和二哥福隆安。
“二哥比我還忙,聽說這兩天都睡在軍機處。”
淳穎也就是剛是宮時見過舅哥福隆安一麵,這兩天都不曾見到。不過福隆安是軍機大臣,深得皇上信任,這會肯定要在軍機處坐鎮,畢竟太後國喪的事情牽涉了所有衙門,沒個厲害人在軍機處協調可不行。
“你要是見到二哥,可得勸勸他多注意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舒舒兄妹情深,既擔心丈夫累壞了身子,也擔心二哥操勞過度,正說著,小姑子如秀來了。
“你怎麽還在宮裏的?回去歇了,等太後移靈的時候再來就是……”
見妹妹也是一臉憔悴的樣子,當哥哥的淳穎更是心疼的不得了。雖說是國喪,公主格格福晉們都要入宮舉哀,還有好多儀式要參與,但也不是所有人一定都要在場。
淳穎的意思顯然是讓妹妹偷個懶,別傻乎乎的在宮中熬壞了身子。
“文靜還沒斷奶,你這天天在宮裏哪行?”
舒舒也勸如秀快點出宮回去。
“對了,妹夫呢?”
淳穎這兩天在宮裏並沒有看到妹夫賈佳世凱,這會又是妹妹一個人過來,不禁奇怪他那早前被人叫了魂的妹夫去了哪裏。
“哥,皇上讓世凱去步軍統領衙門了。”
如秀也是剛知道這事,第一時間就來找哥哥嫂子了。
淳穎愣住:“皇上讓他去步軍統領衙門做什麽?九門提督不是和珅麽?”
如秀心裏卻亂,因為丈夫交待過她不要和哥哥亂說,但這兩天她在宮裏總覺得到處都不對,而且丈夫突然被皇上派去統領衙門,這就讓她更加不安。
猶豫了下,還是輕聲對哥哥說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道:“哥,你聽說沒有,外麵人都在說皇上不是咱們滿洲人,有可能是漢人。”
……
含清齋。
首席軍機大臣於敏中正在閉目養神。
耳畔卻有人在不斷說話。
“當年皇上廢那拉皇後時說皇後是中邪,這個邪究竟是什麽?”
“那拉皇後又為何當著皇上麵斷發?”
禮部尚書富勒渾不是在問於中堂,而是在問坐在他對麵的兵部尚書伊勒圖。
也就是他的連襟。
比起富勒渾這個連襟,伊勒圖可謂是戰功顯赫,在伊犁將軍任上主持過對蒙古東歸部落的招撫,還曾以副將軍的身份從大學士傅恒進軍緬甸,與參讚大臣阿裏袞合力殺緬軍五千餘人,是朝中重臣之中唯一有戰陣經驗的。
隻是連襟突然提出的兩個問題,且還是關於廢後那拉氏的,叫伊勒圖一時之間也難以答話。
“這裏沒有外人,你到底想說什麽?”
同是互助會成員的伊勒圖實在是不知道連禁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富勒渾看了眼依舊閉目的於中堂,對伊勒圖道:“這邪,這斷發,是不是跟如今的叫魂有頗多相似之處?”
“這……”
伊勒圖一驚,還別說,真像的很!
那拉皇後中邪,斷發……
“你是說那拉皇後是被人叫了魂?”
伊勒圖的聲音有些發顫。
富勒渾卻沒有給予肯定回答,而是說皇上讓和珅打造一座金塔,塔中專門用於存放太後生前的頭發。
“聽說皇上在太後靈前剪掉的那根辮子也要放進去。”
富勒渾一臉憂色,“若將那拉皇後的事同如今發生的事一塊來看,我總覺得皇上有點不對勁。”
嗞!
伊勒圖倒吸一口冷氣的同時,一直閉目養神的於敏中也睜開了眼睛,不過看起來有點老眼昏花的樣子。
“難道說……”
伊勒圖不敢說,真要將從前的事和最近發生的事結合在一起看,那疑點就不是驚人,而是嚇人了。
那拉皇後為何突然斷發?
皇上為什麽說她中邪?
這個邪是不是叫魂的妖術?
如果是的話,是誰在叫那拉皇後的魂?
太後的斷發又是怎麽回事?
皇上為何要讓和珅打造金塔存放太後的頭發,又為何自己把辮子給剪了?
為何外麵瘋傳皇上是漢人?
還有皇上登基以來打壓宗室,推崇漢人忠臣,裁撤對大清有功的漢軍旗……
一係列疑點綜合在一起,指向的都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啊。
“你這些話還跟誰說過?”
伊勒圖緊張的手都在發顫了。
“這些話除了中堂和你,我還敢跟誰說?”
富勒渾輕歎一聲,“如果皇上真有問題,我大清的江山社稷恐怕就要被顛覆了。”
話音剛落,門突然被人推開,是禦前三等侍衛,同時也是宗室子弟的永錫。
“於中堂,出事了!”
永錫的臉色白的嚇人。
富勒渾眉頭一皺,喝道:“出什麽事了?”
“外麵,外,外麵傳瘋了……說皇上,說皇上他調兵進京,要,要殺光宗室。”
永錫的聲音明顯在打結,可能是真被這個消息嚇到了。
伊勒圖氣的一拍桌子:“混賬,休得胡說!”
永錫結巴道:“伊大人,是,是真的……聽說來的兵都是白盔白甲……”
“白盔白甲?”
於敏中這個首席軍機大臣也是聽懵了,他不相信皇上會調兵進京殺宗室,因為這簡直太荒唐了。
伊勒圖更是一頭霧水,他是兵部尚書,但兵部這幾天可沒有下過調兵公文,哪來的兵進京?
“永錫,你是說進京的兵都是白盔白甲?”
富勒渾卻是想到了什麽,得到永錫的肯定後,頓時色變,急道:“不好,這些兵是給前明崇禎戴的孝,皇……皇上他……真是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