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富這人沒意思,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哪有當麵戳穿盟友瞎話的道理。

賈六有點不高興。

要不是老富的老婆太老,高低給對方整兩句騷話。

“六子,你知道先帝當年是怎麽死的麽?”

老富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杆煙槍,這杆煙槍大有來頭,乃是當年皇父攝政王多爾袞用過的,由於年代久遠,看著都包漿了。

將上等的黃山煙絲捏了一小搓放進煙袋中後,老富便要摸火折子,對麵的六子賢弟卻將油燈遞了過來:“大哥,我來!”

給老富點煙的時候,賈六這才注意到老富的右手竟然纏著紗布,這讓他的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幾下。

煙點上後,老富“叭叭”抽了兩口,露出滿足的神情,之後給出的先帝死因非常科學,就是死於丹毒。

所謂丹毒便是剛剛被他拍碎的那顆所謂仙丹。

“我查過老檔,先帝生前特別好服道士煉製的丹藥,去世前十二天,圓明園總管太監陳久卿同首領太監王守貴一同傳話,說要用牛舌頭黑鉛二百斤……這些黑鉛便是用來煉丹的,結果入了園子不過十天,先帝突然病倒去世,你說這丹能不能吃?”

老富又抽了口煙,放下煙槍一臉語重心長,“六子,你還年輕,有些事別聽人家說就當個寶,也別以為這東西是先帝的陪葬品就以為是什麽靈丹妙藥,實際毒著呢,不是什麽好東西。”

“原來如此,”

賈六不迭點頭,心裏則想正因為不是好東西,小弟我才巴巴孝敬您老的。

真是好東西,我自個沒有嘴不會吃麽?

“不過你有好東西能想著老哥哥,老哥哥我還是很高興的。”

老富這話讓賈六頓了一下,心中生出些許愧疚,大概幾秒,恢複如初。

“地宮的事都辦妥了?”

“辦妥了。”

賈六別的不保證,反正老四鬼子的血肯定是能融進他太爺爺身子的,因為之前做過幾次試驗。

為了試驗結果百分百準確,除了人以外,試驗還用雞一隻、狗兩條。

“如果不是為了大清的穩定,不讓八旗就此分裂,我是斷然不同意褻瀆先帝的!”

老富輕歎一聲,幾秒過後同樣恢複如初,話鋒猛的一轉:“那五百塊金磚你打算怎麽弄?”

賈六幽幽看著老富。

“我是禮部尚書,先帝地宮中有什麽東西,你說我知不知道?”

老富的解釋非常合理。

接下來雙方開始討價還價,最終賈六在原計劃給老富十塊金磚,二十塊機動的基礎上,又多加了二十塊給他。

也就是五十塊,占總金磚數的十分之一。

“就這樣吧,回頭地宮中的書籍字畫什麽的,你隨便撿些給我,這是當初隨葬品清單,你拿回去看看。”

老富從抽屜中拿出一本白色封麵的冊子扔在賈六麵前,書名叫《萬萬年之後隨梓宮的東西》。

就給本書,什麽也沒說。

但訛人的意思非常明顯。

“……”

賈六後悔當初不應該對老富提泰陵地宮事的,這下好了,老家夥啥事也沒幹,坐著就分錢,倒叫他忙前忙後累的死。

要依著從前性子,明天一早就帶兵抄老富的家,現在,隻能悶聲不吭。

老富換了個話題:“舒赫德怎麽死了?”

“舒大人的座船日久失修,不知怎的就進了水,舒大人年事又高,叫冰水一泡,我已竭力搶救,可大學士他,唉……”

對於舒大學士的死,賈六表示遺憾。

畢竟,這位是帝國重臣。

老富抽了口煙卻問:“這件事不是你幹的吧?”

“大哥是知道我為人的!”

賈六的反應如同被人用針刺了一下,表情變得亢奮。

老富吐出煙圈:“那就是你幹的了。”

“……”

賈六身子一泄,不想同對自己有偏見的老富爭吵,反正清者自清,白者自白。

曆史由時間檢驗,爭議由後人解決。

“死就死了吧,回頭給他上個好諡號便是。”

老富其實一點也不在意舒赫德是怎麽死的,因為舒赫德是乾隆的死忠,真要活著以此人的資曆地位,對他老富這個領班軍機大臣也不是什麽好事。

又問及乾隆密調的另一路綏遠兵情況。

賈六坦言已將阿忠保扣押,現綏遠兵已經秘密開往易州。

“阿忠保在綏遠都統任上貪贓柱法,橫征暴斂,克扣旗餉,還派人勒索蒙古諸部……”

賈六希望軍機處能夠組織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對阿忠保進行全麵調查,並請老富對綏遠八旗轉編一事予以落實。

老富自是不會不同意,複問乾隆女婿紮蘭泰那邊什麽情況。

賈六實話實說,紮蘭泰不肯聽從自己指揮,非要帶兵進京,因此他打算武力解決,但現在需要乾隆一道手諭好讓紮蘭泰聽話去泰陵鑽進他部署好的口袋。

“這道手諭我天亮之後就進宮讓皇上寫。”

做了幾天領班軍機大臣的老富如今辦事非常幹脆利落,同時當著六子賢弟的麵舒展了下紗布裹著的右手。

“皇上有些想法也屬正常,大哥同皇上好好說便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

賈六不懷疑老富的手段,隻要乾隆下手諭,紮蘭泰這個女婿也隻能乖乖聽令前往泰陵。

就是擔心老四鬼子時不時的叫老富騎在身上毆打,萬一哪天撐不住的話,叫他如何對得起大清的曆祖曆宗。

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女婿啊。

又商議了另幾件事後,賈六起身告辭,趁著夜色悄悄回到崇文門。

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喝口熱茶,楊植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一臉的興奮:“少爺生了,少爺生了!”

“我他媽早升了!”

賈六那個火啊,沒見他穿著二品頂戴插著雙眼花翎麽。

“不是,是那個生了!”

楊植高興的語無倫次,一急將後麵跟著跑來的劉新平拽過來:“快給少爺報喜啊!”

劉新平就是當初漢軍正藍旗都統衙門撥給賈家的兩個家生子,一直留在景陵伺候二少奶奶。

一見這小子,賈六頓時“咯噔”一下,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對方的肩膀:“是不是少奶奶生了!”

劉新平喜道:“是,少奶奶生了,是個白胖小子,八斤六兩呢,少爺!”

說完,卻見少爺如遭雷擊,整個人愣在那,爾後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聲不吭。

半響,才見少爺起身,屁股一拍,手一揮樂嗬嗬道:“傳下去,我有兒子了,護軍上下一人發十兩喜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