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真的生氣了。
幾個月前叫清水教匪攆得就差一口氣接不上來活活憋死時,都沒這麽生氣。
“萬朝興你個王八蛋,我當你是兄弟,你他媽當我是棒槌!”
吹胡子瞪眼睛的惟一,竟然當場要摞挑子不幹。
你萬朝興不是挺牛麽,愛跟八旗較勁麽,愛搶功麽,那成,這仗老子山東兵不打了,你直隸兵想咋幹就咋幹!
就在惟一要帶人脫離戰場時,一個消息及時傳了過來,說是直隸綠營那邊隻是擊敗了熱河八旗的馬隊,並未能擒斬叛軍首領紮蘭泰。
“大人,好事啊!”
前常勝軍叛賊,現總兵大人親信閻逢源從另一個角度給總兵大人分析了下。
直隸綠營雖然提前發動搶功,但對山東這邊未必不是好事,因為最難打的熱河馬隊叫他們攆散了。
就是最硬的骨頭已經啃了,剩下的肥肉不去咬幾口,是不是有點傻?
“嗯?”
惟一對閻逢源這個能人說的話還是聽的,因為這個人還是教匪時帶著幫農民連敗他十幾場。
最險的一次,他差點就要投降跟教匪一起造大清反了。
什麽是能人?
惟一讀書不多,但有個優點就是曉得好歹。
他認知的能人就是自己不如的人,比如這個自己打不過的教匪,還有那個山東軍民人人誇讚的賈佳大人。
比自己強的人,說話肯定是有道理的。
“大人此時千萬不能猶豫,熱河韃子……熱河叛軍此時已經喪膽,大人當一鼓作氣先於萬總兵擒斬賊首,倘若此時不進,賈大人那邊……”
閻逢源有必要提醒昔日手下敗將,關鍵時候千萬不能慫,否則那個姓賈的大人怕是饒不過你。
“對,對,”
惟一連連點頭,不說賈佳大人待他恩重如山,幫著掩飾兵敗之罪,使他能夠逃脫朝廷律法,就說賈佳大人分錢總是帶上他一份,他惟一也不能在這節骨眼做那對不起賈佳大人的事。
真幹了,怕是他的頂頭上司山東巡撫國泰也饒不過他。
意誌堅定之後,惟一馬上傳令各部奮勇追擊熱河八旗叛軍,務要把平亂大功奪回來。
“告訴弟兄們,在哪丟人都行,就是甭在直隸那幫慫貨麵前丟,俺們山東人丟不起這臉!”
命令傳完,惟一從兜裏掏出幾顆剝好的蒜瓣丟進嘴裏,狠狠嚼了起來。
他家打老太爺駐防德州起在山東生活了上百年,同聖人是地地道道的老鄉。
如今除了名字還是滿洲,其它跟漢人那是一點區別也沒有。
聽說山東兵也跟了上來,萬朝興也急了,交待部下動作要快,發揚不怕死、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今兒個怎麽也得畢其功於一役,可不能讓山東那幫人把到手的鴨子又搶了去。
結果,在兩方主將的帶動下,山東、直隸綠營的幾千官兵那是卯著勁比賽,你翻一座山頭我就翻兩座,你憋一泡尿追,我就憋兩泡……
把個被追擊的熱河八旗兵攆得跟受驚兔子一般。
用一潰再潰都無法形容。
……
泰東陵,隆恩殿,平亂指揮部。
直隸綠營提前發動同山東兵壓了上去的消息很快傳了過來。
已經知道賈佳大人部署的吏部尚書阿思哈頓時不高興道:“那個總兵萬朝興怎麽回事,為何提前發動,沒有按額駙部署辦?萬一因此走脫了叛軍,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話也不能這樣說嘛,”
直隸布政楊景素雖惱萬朝興不跟自己通氣,但萬畢竟是他的人,帶的兵也是直隸的,為此必須替萬朝興解釋兩句,道:“軍人雖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個話剛說完,老楊自個咯噔了一下,因為這話有問題。
阿思哈同奎尼顯然也覺得老楊說話有問題,隻是又不好當著額駙麵指出,所以都在那裝作沒聽見。
賈六開口了。
“做人,不能墨守成規,世凱打仗,向來是以軍前為重。戰略規劃既定,怎麽打當由帶兵之人自己判斷決定,畢竟前線戰況瞬息萬變,若事事要以我的方案為準,動輒前來請示,我豈不成了那高梁河車神?”
“額駙說的是?”
三位大人都是聽得糊塗,不知道高梁河車神是哪朝的名將。
賈六見三人沒明白,便隨口道:“就是北宋第二位皇帝宋太宗,此人打仗喜歡千裏之外對前線指手劃腳,又一昧讓前線將領墨守他的所謂戰圖打仗,半點變通都不許,結果便是屢戰屢敗。”
說完,驚訝發現老阿、老楊、老奎三人麵色古怪,一個個不吭聲。
“那個,我的意思呢,萬朝興提前發動肯定有他的原因,且成功重創叛軍馬隊,有功而無過……至於山東總兵惟一嘛,此人能在計劃有變之後及時做出調整,不怨天尤人,也沒有消極應戰,也當嘉獎。”
說到這,精神頭子再度高漲,索性手一揮,對負責傳令的紮木爾道:“你去傳我話,就說能斬紮蘭泰者,當為綠營第一巴圖魯!”
“嗻!”
紮木爾應聲而去,心裏也是歡喜,因為他心癢癢的很,就想去瞧瞧老婆的前夫是怎麽死的。
“對了,咱大清有第一巴圖魯這個封號麽?”
賈六不太確定,印象中鼇拜好像是什麽滿洲第一巴圖魯,但不知道這個第一到底是“封號”,還是戰鬥力第一的意思。
奎尼是禮部侍郎,巴圖魯封號跟他禮部有些關係,當初賈大人的烏能伊巴圖魯封號的相關手續,就是禮部給辦的。
不過,不管是滿洲還是漢軍,還真沒有第一巴圖魯這個說法。
巴圖魯這個封號現在雖然不像從前那般嚴格,多有給漢人頒封,字號有滿漢文字之別,但所賜之人不因文字之別而產生滿漢之限。
就是滿洲人可以獲漢字勇號,漢人也可獲滿字勇號,但努力搜索腦中記憶,確定沒有第一勇號一說,便想建議額駙是不是給換個勁勇、超勇之類的勇號,以合乎規章製度。
然不等他開口,吏部尚書阿思哈就將腦袋湊了上來,對著賈大人微一躬身:“額駙說有,那就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