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六實際於火炮一竅不通,但諸多地攤曆史以及各類影視劇告訴他,炮彈肯定要“開花”。
就是打出去會爆炸,通過彈片殺傷敵人,而非現在這種大鐵球。
實心彈對於攻城是有效果,可在野戰中實心彈的效果肯定不如開花彈來的強。
印象中第一次鴉片戰爭時,林則徐見到洋人所使開花彈時很是吃驚的上書道光,說此物內地罕見,極為神奇,也極是厲害,不知如何製造。
由此賈六判斷這會大清關於開花彈的研製可能早就停擺,以致於後人壓根不知開花彈是個什麽東西,故而這才問導彈專家王大功洋人那邊關於開花彈的情況。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林則徐當時見到的沒有引信的開花彈,其實就是兩百多年前明朝使用的開花彈。
甚至樣式都是一模一樣,也就是在鐵球表麵開孔,於小孔裏插上藥撚來引爆。爆炸後,球身四散,內中包裹的鐵片如“天女散花”般炸開,威力可及十幾丈。
就是靠著兩三百年前明朝的火炮技術,英國紳士愣是把大清帝國打的跪下喊爸爸。
此事也直接表明清廷對中國的統治,就是文明的退化。
技術如此,人文思想也是如此。
林則徐身為中國近代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被譽為民族英雄,但實際於鴉片戰爭時期,表現的更像是一塌糊塗的滿洲官員,也就是什麽都不知道。
認為洋人膝蓋不能彎曲,便是這位鬧出的笑話。
以汙穢對敵,也是這位的首創。
當然,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眼下自己算是林則徐的前輩,賈六相信在他的帶領下,此時尚沒有出生的林則徐一定能成長為真正的民族英雄。
又或者,世間再無林則徐。
因為曆史的變化,影響的就是下一代人。
關於開花彈的故事,更有一段唏噓史。
左宗棠在西北平叛時從一處明代炮台遺址挖掘出開花彈百餘枚,不禁仰天長歎:“利器之入中國三百餘年矣,使當時有人留心及此,何至島族縱橫海上,數十年挾此傲我?”
現在,曆史重來。
賈六當然要重點發展開花彈,於武器製造上壓過西洋各國。
不這樣做,他怎麽才能光臨他偉大的巴黎,臨幸倫敦,在多瑙河上談笑風生呢。
那個內務府領催所言的子母炮是源於明朝的佛郎機炮分支,由一門母炮和若幹子炮組成,故稱子母炮。
說白了,就是一種輕型火炮。
子炮裝的是類似虎蹲炮所用的霰彈,也就是大量鐵丸(石丸),鉛子。
發射出去也的確像開花。
但這種有“開花”性質的炮彈,同總督大人想要的“開花炮”有本質區別。
於是,為了全方麵提升大清武器生產製造水平,提高軍隊裝備,為早日竊奪……為早日成為最大的列強打好地基,賈六召開軍工座談現場會。
真的很現場。
槍炮局所有中外專家,包括大工小工全部席地而坐,每人發一枝筆,三張紙。
作為總督大人的賈六也沒有要求坐椅子,而是與大夥一起盤腿坐在地上。
這個態度首先贏得了在場大小工匠,包括那幾名被強行綁來的洋專家的高度認可。
事後,王大功便在日記中寫道:“……在年輕的韃靼總督身上,我看不到任何關於這個帝國老舊官員的特征,反而倍感親切,他的笑容,他真誠的語言,以及他懇請的動作,都讓我覺得,這個年輕的總督才是世界的未來,才是文明的真正化身。”
一番嘮嗑似的聊家長,詢問了技術人員有無生活方麵的困難,有沒有子女上學讀書困難,有沒有家屬工作困難,並當場指示相關單位立即予以解決後。
賈六向在場的數百名專家技術人員提出三個要求,一是全麵發展火炮,二是全麵發展火槍,三是全麵提升火藥。
簡稱“三個全麵”。
對於火炮製造要求,賈六指示必須將本土製造水平同西洋各國製造水平相結合,取長補短,爭取三年內將大清火炮製造水平提升一到兩個檔次。
具體細節為開花炮彈研製,火炮輕型化研製,並提出後膛炮概念。
對於火銃製造,賈六指示為快、狠、準。
快,就是必須提高火槍裝藥速度,如何提高法,賈六給出定裝這一概念。
即從前裝藥都是從藥瓶往槍管倒,倒多少老兵有數,新兵可能沒數,如果碰上實戰環境,受到心理壓力幹擾,很容易發生裝藥過多導致炸膛問題。倒少了則根本沒有威力。
所以,打今後起,槍炮局要想辦法把火藥定裝,用防水的牛皮紙、油紙什麽的分包。
另外就是帶有想象般的鼓勵技術人員是不是可以嚐試用其它方式點火。
現在火銃用的是火繩點火,這個點火方式一來過慢,二來碰上下雨天就無法使用火銃。
“叭!”
賈六將事先準備好的兩塊火石拿出,在眾人視線中碰出一道火花,然後笑著說如果火銃上裝火石的話,是不是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我隻是設想,能不能做還要看諸位的本領!”
其實賈六更想說的是你們這幫人能不能幫我造出槍來,真正的槍,一扣板機就能發射。
但他知道這個技術需要強大的工業基礎,好比彈簧這個東西就不是現在的技術水平能夠做出來的。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隻能耐下心等他播下的種子慢慢發芽,最終長成參天大樹,到那時,才能一手扛著槍,一手拿著木魚縱橫四海。
狠,就是火銃發射要比過去打的遠,殺傷力也要提高。
什麽是準?
賈六取來一杆火銃,單眼斜瞄,作了個形象的動作。
就是要求槍炮局研究火銃的準星,使火銃今後在單兵作戰中可以更加準確的擊中敵人。
另外,也提出後膛裝藥的概念,什麽膛線也一並提到。
全麵提升火藥威力則是對現有黑火藥的進一步提純,讓槍炮局專家們開動腦筋,看看有沒有辦法讓火藥的威力比過去更高。
總督大人在前麵講,下麵的專家工人就認真記錄。
不會寫字的則凝神傾聽。
賈六要求隨行的二姐夫高德祿為槍炮局提供足夠的研發資金,除了現有從內務府造辦處、景山槍炮處“請”來的技術人員外,還要到全國各地招募聘請相關人材。
會造鍾表的洋專家們肯定不能放過,稍後還將聘來一些西洋技工。
為了提高槍炮局上下工作積極性,盡快實現賈氏新軍的武器近代化,賈六當場設立獎金,從小到大,無一不全,獎金規模為二十萬兩。
打個比方,誰能讓火藥威力提高,便可領取一萬兩。
誰能搞出後膛裝藥的火炮,則立即發放兩萬兩的獎金。
除了獎金,還有京師及直隸各地房產、田產的獎勵,另外還有相應頂戴。
“諸位不管是旗人還是漢人,亦或包衣,或者西洋人,隻要誰能為大清的槍炮發展作出貢獻,本督代表大清在此可以向諸位承諾一句,那就是世代富貴!”
現場會後,賈六讓二姐夫高德祿一定不要過多幹涉這些技術人員創新,對於試驗失敗要有無限的容忍。
真把錢燒光了,就跟他這個小舅子說。
總之,就是不遺餘力,甚至舉省之力保障槍炮局及其它各單位的科研創新。
第二天,則帶隊考察產業園周邊地區,也就是新軍營房選址。
計劃中,賈六要在天津練三鎮新軍,總兵力一萬八千人,如此龐大的新軍規模營房占地肯定極大,涉及到方方麵麵的事務也必然繁雜。
萬事開頭難,高樓大廈平地起。
所以,賈六先得將營房地址選出。
新軍練成後,除了保障產業園安全外,也將承擔天津港及整個天津府的防衛問題,必要時也將承擔由天津方向進逼京師的重任。
結合這幾方麵的要求,新軍營地必須選在交通便利地區。
考察選址前,賈六先來到大沽口天津水師視察。
這是他作為直隸總督視察的第二處軍事重鎮。
先前一直以為天津水師是綠營建製,沒想到了才知道天津水師竟然是八旗軍。
雍正三年以前,由於滿蒙八旗子弟善騎射,不善水戰,駐防各地的清軍水師以綠營為主。
順治、康熙朝雖然也建立過八旗水師,但最終沒有形成規模。
雍正三年時,雍正希望能建立一支縱橫海上的強大八旗水軍,補足八旗“戰鬥序列”的短板,還可兼做八旗機動部隊隨時調往沿海沿江各地,處理突發事件。
如此一來,京師門戶天津自然成了這一設想開始實施的地方,由此誕生了天津八旗水師。
天津水師現有水兵2000名,協統6名,佐領32名,防禦32名,所有官兵均從滿洲、蒙古八旗中抽調,配備大小戰船32艘,舢板若幹。
水師駐地又被當地百姓稱為天津新城,有八旗家眷近萬人於此居住。
賈六視察八旗水師目的,實際上是想裁撤這支無用的水師,將天津海防徹底掌握在他這個直隸總督手裏。
名義上,天津八旗水師不歸直隸總督管,可這支水師卻在賈六地盤內,且老富同他的秘約準他賈六於天津擴建護航水師,編練水兵,因此哪怕裁撤八旗水師會引起京師某些人的反彈,賈六也決定快刀斬亂麻把事先做了,之後再同京裏慢慢打官司。
說一千道一萬,不過2000名旗兵建製問題,京裏的老富還是色大爺都不可能為這事同他小六子翻臉。
拿下這支八旗水師後,賈六便打算進一步整頓天津另一支水師,即大沽口水營。
然後將水營同自己安排保護產業園的兩營護軍合編,之後借著擴編水師名義,將新編三鎮新軍納入水師管理體係。
至於為何水師官兵要練陸戰,練炮戰,練馬隊,那當然是水師陸戰隊的幹活了。
秉承小心駛得萬年船的精神,賈六在即將到達八旗水師營地前暗中披甲,也就是胸前胸且塞鋼板,套絲綢,跟那日進宮見老四鬼子一樣。
此外為了彈壓住有可能鬧事反抗的八旗水師,又秘密調集護軍營兵待命,再以總督身份調天津總兵葉清領三營兵前來。
如此加上隨行的500衛隊,對付一幫紈絝子弟的旗人,那真是綽綽有餘了。
天津總兵葉清是賈六向兵部保薦的,其在臨清剿匪、西陵平定熱河叛軍都有傑出表現,可以說賈六隻要不現在豎起反旗,葉清便是唯他的命是從。
因此接到總督密令後,葉清二話不說帶著三營兵1700人連夜趕來。
這三營兵無論是軍官還是士兵,都是得過“賈佳總理”恩情的,所以聽說是賈佳大人有麻煩,官兵幹勁十足。
葉清抵達後,賈六即熱情接見以葉清為首的天津綠營軍官代表團,一一握手,甚至能喊出好幾個千總、把總的名字。
示意葉清等人落座後,賈六開門見山,豪爽說道:“把弟兄們叫過來沒別的事,就是請弟兄們替本督撐撐場子。”
撐撐場子?
賈佳大人這極為接地氣的說辭立時引得一眾天津綠營軍官的共鳴,不少人當場起身表態隻要總督大人發話,哥幾個那是上刀山下油鍋再所不辭!
“不至於,不至於,”
賈六笑了笑,爾後告訴天津綠營這幫軍官,他想把無能的八旗水師給裁了。為防裁撤過程中八旗水師有人鋌而走險,聚眾鬧事,所以希望天津綠營官兵能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
結果,不說天津綠營人人摩刀擦掌吧,就是葉清都難得的說了一句:“請大人吩咐便是。”
官兵態度一致,全然不畏懼什麽八旗。
這就是四省聯軍共殲熱河八旗的副作用了。
那一仗,打破了八旗不可戰勝的神話!
那一仗,打出了綠營官兵赳赳氣勢!
那一仗,也打出了賈大人領導綠營的格局!
賈六欣然起身,環顧一眾對其十分擁戴的綠營官兵,手一拍,頓時十幾隻銀箱抬了進來。
除軍官每人二十兩外,來的官兵也是每人發五兩。
沒辦法,誰讓他賈大人辦事就這麽敞亮呢。
不管是誰,隻要替他辦事,都不會空手而歸。
總開支也就幾千兩,相對於控製天津水師力量,這點開支不值一提。
部署一切後,總督大人的隊伍抵達八旗水師。
剛下馬,賈六也不與聞訊趕來的水師軍官說什麽,令旗一發,就說點兵校閱。
有協統說什麽都統大人不在,若要檢閱需都統大人親至。
結果被賈六拿出王命旗牌當場震住,迫於總督之威,一眾滿蒙將校隻得硬著頭皮召集手下開訓。
結果這支被雍正寄予厚望的八旗水師問題多多,官兵訓練懈怠,操演走過場,跟人家送葬隊伍差不多。
陸上不行,總督大人便看海上。
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這幫八旗水兵上船之後別說演練陣形發炮轟擊了,就連把船開出港都很難辦到。
賈六看的沒勁,唯一的收獲就是那三十多艘戰船,於是便吹號所有官兵集結,直接宣布解散天津八旗水師,官兵連同家眷願意回京師安置的給予遣散費,不願意回京師的則就地安置。
所謂就地安置大概率就是旗轉漢,軍轉農了。
此令一出,校場頓時**起來,繼而竟是一片咒罵聲。
有罵總督大人沒亂子的,有罵總督大人吊不大的,有罵總督大人他娘半掩門的……
汙言穢語,聽得賈六隨行官兵人人怒目。
賈六卻是不惱,心平氣和的看著剛剛收到風聲從青樓快馬趕來的天津八旗水師都統常久:“都統大人可有疑議?”
“有,當然有了!”
四十幾歲一肚子肥肉的常久暴跳如雷,指著賈六的鼻子就開罵:“你個漢軍的敢裁我滿洲,我操你祖宗!”
常都統火大的很,他可是從一品的都統,你姓賈的不過正二品的總督,在這裝什麽大尾巴狼。
賈六捏了捏鼻子。
對於此類攻擊,他基本免疫。
因為有必要的話,他自個也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