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大人是叫匕首刺著了,在場幾百雙眼睛都瞧得真真,那是絕對錯不了的。
問題是當事人常久可以對天發誓,他就是拿腦袋撞了下對麵的年輕總督,還他娘的好像撞到鋼板上了,什麽時候用匕首紮他了!
然而,常久失去了說話的權利。
十幾個總督親衛把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哪裏有機會澄清呢。
栓柱這邊對少爺臨場發揮的水平是越來越佩服了。
少爺肚子裏藏著的小包雞血本來是應付銃傷,或者箭傷的。
也就是應對可能的突發事件,製造悲情效果,得到輿論同情,從而淡化這次裁撤天津八旗水師的程序不合法,根本不是用來對付常久的。
按事先的劇本,如果水師這幫滿蒙官兵服從裁撤,那的確可以得到遣散費及安置。
如果堅決不肯服從,那勢必就要通過某些事件來推動這個進程。
那麽,總督大人被刺,就有著合理性與必要性。
如此也能向京師的老富和色大爺解釋他賈六不是在直隸排除異己,而是在替三人鏟除共同的、潛在的不可靠分子。
但是考慮水師這幫八旗兵可能沒有血性人士能夠主動站出給總督大人一槍,所以又體貼的安排好了刺客。
沒想到少爺果斷修改劇本,不使用充當刺客的龍套,直接給從一品的常都統來了個栽贓。
讓這位配角成了主角。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大義在手,對天津八旗水師的任何處置都變得有理有節。
一句人家都敢刺殺我了,老富和色大爺還不知趣的把嘴閉上。
根據事先製定的安保預案,保柱第一時間吹向了手中的哨子。
伴隨著尖利的哨聲,上百把長刀紛紛脫鞘,三百多杆火槍也同時舉起。
“行刺封疆,罪同造反!”
栓柱代替少爺下達了鎮壓令,因為少爺的傷勢過重,這會要是中氣十足的喊出鎮壓命令,未免顯得不夠專業。
喊完,看向捂著肚子一臉痛苦的少爺,得到了少爺高度肯定,也就是微微點頭。
大意是說我這邊殺青了,你這邊接著拍。
“拿下,全部拿下!”
保柱帶領親兵上前將幾名傻怔怔看著的協統還有十多名佐領全部擒住,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應時間。
等到刀架脖子被擒住後,這些滿蒙水師將校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可他們並沒有跟剛才一樣質疑甚至在心中咒罵,也沒有人試圖反抗,反而不約而同跪在地上乞求總督大人的原諒,並紛紛述說他們是清白的。
就是行刺乃常久一人所為,同他們沒有關係。
他們不知情也沒有參與。
沒有人對都統大人為何刺殺總督有所懷疑,事情發生的太快了,加上常都統為人就是個暴脾氣,因此誰也不敢保證插在總督大人肚子上的匕首不是常都統的。
行刺總督封疆是什麽後果,這幫滿蒙將校比誰都清楚,故而必須趕緊和常久劃清界限,免得被這位有勇無謀,膽大包天的蠢貨連累。
軍官集體“投降”,各自親兵自是不敢輕舉妄動,校場上那幫剛才還爭先恐後要日總督大人祖宗的滿蒙八旗水兵,也是一個個駭得臉都白了。
前麵的人看的真切些,知道是都統大人用匕首紮了總督,可能是一時衝動。
後麵的人看不清楚,結果傳到他們耳中就變成了常都統帶人行刺直隸總督,要造朝廷反了。
誰敢造反?
將近兩千名八旗水兵鴉雀無聲,沒有人再敢罵總督,也沒有人敢振臂喊一聲跟常大人幹了。
那樣做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此時又有號角吹響。
伴隨“嗚嗚”號聲,在水營外圍不同地區待命的護軍營兵,連同天津總兵葉清的三營綠營兵同時開進水營,瞬間就將校場上的滿蒙水師官兵圍住。
此時無論是人數還是氣勢,以及心理,天津八旗水師兩千名滿蒙官兵被全方位的壓製。
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很快又被勒令將武器全部交出,賈六估計繳械不會太過順利,畢竟都是正宗老滿,哪想這幫老滿罵人厲害,繳械的速度更快。
這讓賈六不由歎息什麽時候開始,滿洲無男兒的。
是了,熱血男兒好像都被他送走了。
“賈大人遇刺了?!”
得知總督大人竟然被刺,葉清也是驚怒交加,趕來一看發現總督大人已經在擔架上,肚子上的匕首雖然拔出,但包裹傷口的白布上仍有鮮血滲出。
看樣子傷的不輕。
“常久好大的膽子!”
葉清震怒,表示一定與部將聯名向朝廷請求嚴懲常久,還賈大人一個公道。
有氣無力的賈六試圖掙紮起來,卻因傷勢過重難以起身,不得不慮弱的抬起右手食指朝葉總兵勾了勾。
真是勾,就是你過來啊的意思。
回過神來的葉清趕緊躬身上前,半跪在總督大人擔架邊:“大人有何吩咐?”
賈六眉頭緊皺,指了指被看管起來的水師旗兵:“常久乃逆黨,其雖被控製,但我懷疑……懷疑水師當中有其不少黨羽……”
“大人放心,末將一定……”
葉清想說的是他一定會把水師當中的常久黨羽全部找出來,不想總督大人卻搖了搖頭,然後說了一句:“你帶兵把他們全部處死。”
“啊?!”
葉清如同被閃電劈中,一個激靈,難以置信。
“非常時候用非常手段,寧殺錯勿放過……天津這裏,本督隻信你一人……”
賈六一臉寄予厚望的看著葉清。
後者遲疑片刻後,咬牙道:“末將這就去辦!”
隨後起身帶人離去。
要把兩千名滿蒙水兵解決掉,不是下個令這麽簡單的事,得有計劃,如此才能保證任務能執行的順利。
就這麽草率行事,肯定會引發滿蒙水兵的反抗,雖天津綠營有十成把握將他們鎮壓,也難免會有傷亡。
“少爺,都殺了是不是過了?”
栓柱也沒想到少爺殺意這麽重,一下就要把天津八旗水師的兩千官兵全殺了。
“留著下蛋麽?”
賈六伸手在褲襠搓了搓,有點癢,然後鼻子抽了抽,一臉小肚雞腸的模樣,“那幫滿蒙旗子竟敢操我祖宗,還罵我吊大,真當我老了拿不動刀了!媽啦個巴子的,我要叫他們知道得罪方丈是什麽樣的下場!”
言罷,又問栓柱:“你覺得賈青天同賈剃頭哪個更能彰顯少爺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