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將軍王“勇氣戰勝一切”的指示下,各部門東拚西湊,總算給出征的八旗子弟配齊了基本武裝。
出征日定在十月初二,這天《時憲書》上說宜開廁、安門、動土。
賈六覺得這日子不好,因此向老富和色大爺提議改在十月初三出征,因為初三是個好日子,諸事皆宜。
結果被老富以軍情十萬火急,安慶即將丟失,萬不可封建迷信為由打回。
出征刻不容緩!
老富答應的也都兌現,直隸布政使楊景素以“平定教匪、治水有功”得旨嘉獎,重新開複為直隸總督。
保定知府梵偉今年考核為吏部第一,經原直隸總督大將軍王、直隸布政楊景素、吏部尚書阿思哈等人一致舉薦,經軍機處商議破格提拔為直隸布政使一職。
老楊接旨後第一時間寫信給大將軍王,請示關於直隸下一階段工作如何開展。
賈六親筆回複:“賈規楊隨。”
這是“蕭規曹隨”的典故,意漢初臣相蕭何創建規章製度,蕭何死後曹參繼任為相,仍遵蕭何生前製度執行,不加以任何改變。
其實就是讓老楊照他之前定下的製度辦事,大的工程項目一如繼往重點抓,絕不因為人事調動使這些利國利民的工程項目擱淺。
目前直隸開展的國家級重點項目主要有北洋通商、天津港營建、軍工園、工業園,以及省(國)道項目。
這些國家級重點項目由老楊主抓,天津巡撫徐績配合,必須舉全省之力投入。
省級重點項目有永平地區開展的分田到戶,山海關方麵的“通關”,各地城市下水道衛生整頓,直隸銀行建設、全省公務人員工資一體化等。
這些項目由新任布政使梵偉主抓,永平知府楊植大人予以配合。
其餘賈六在任總督期間提出的府縣級項目,由地方主官負責,省裏負責監督。
軍隊方麵,陸軍由直隸提督萬朝興、天津總兵葉清、綏遠總兵德木等照章辦事。
由京師綠營改編的李彌第一團、劉禾易第二團不出征,仍執行就近監視京師任務,確保王爺出征之後京中的宵小不會有異動。
兩團人馬編製上不受直隸提督萬朝興節製,而是直屬直隸總督衙門,也就是歸老楊指揮的督標。
倘若真的發生不祥事件,這兩個團就將承擔第一波自衛反擊任務,為直隸其它忠於大將軍王的部隊爭取時間。
事態擴大,便是內戰開始。
海軍方麵,由大沽口水營改編提格為鎮一級的北洋水師,由大將軍王最信得過的助手紮木爾指揮。
由於水師的軍官多為士兵推選,加之從四川調來的500子弟充實,又經大練兵運動,水師整體麵貌較從前大為改觀,戰鬥力初步恢複到康熙年間水平。
就是能夠出海打一打。
比先前隻能在近海晃一晃要強得多。
天津三鎮新兵招募基本完成,招來的新兵大多已經到營,現由天津總兵葉清代為管培。
三鎮新兵營地就建在軍工園附近的馬廠河,此地位於大沽海防與天津城中間,係京津屏障,進能擋關,退可縱橫,為兵家屯兵防禦重地。
當地人又稱此地為小站。
保定三鎮新兵目前已經招募兩鎮,營地位於保定城外。營區部分為原督標營所,其餘為保定知府梵偉奉命擴建。
六鎮新兵的主官人選尚未落實。
六鎮主官人選關係極大,因此賈六正在思考之中,待抵達湖廣前線視諸將表現再定。
賈六的二姐夫高德祿經天津巡撫徐績保薦,現升任天津道台,相當於省副級官員,替小舅子在天津港主抓相關工程項目。
商人出身的高德祿很是精明,沒有正途官員的腐朽氣,不管是同官員還是同商人、百姓、工人都能很好的打成一片,因此開展工作以來屢受小舅子好評。
將來隻要不犯大的錯誤,一個國公怕是跑不掉。
出征前,為了提升軍心士氣,賈六命包括宗室子弟在內的所有出征八旗將士都給家裏寫下遺書。
是謂不破賊兵終不還,以絕對的犧牲精神換得絕對的勝利。
結果搞得出征八旗將士家裏哀嚎一片,尤其是宗室家眷更是多方串連,希望朝廷能讓她們的丈夫兒子回家。
搞得不少王爺和福晉都參與其中,甚至太子爺那邊也有人前去求情。
同樣安親王色大爺那裏也是門庭若市,一天下來不知道有多少親戚過來串門子,希望這位和碩安親王能夠批個條子讓她們的親人回家。
老富壓力很大,誠郡王弘暻這個老不死的串連了一幫宗室給他施壓,要求於軍機處增加皇族子弟任職,不答應的話就要求軍機處給大將軍王施壓,撤回宗室從征令。
先前同他關係較近的那幾位王爺由於沒能選上帽子王,雖知道不關富中堂的事,但難免對富有堂有些不滿,便趁機也發牢騷。
更是借著這次德勝門彈壓事件做文章,有些激進分子甚至提出宗室單幹。
百般無奈之下,老富隻能過來希望六子賢弟可以讓一部分宗室回家,當然,主要是黃帶子。
為此特意帶了個名單過來,上麵約有百餘人,屬於家裏關係極硬,能跟親郡王們搭上話的。
“大哥是知道我為人的,兄弟我做官以來從來不走後門,也從來不許人家走我後門!”
賈六非常反感老富這個行為,為官者若無原則,還做什麽官!
老富也知道這事不好,但為了減輕身上的壓力,還是希望六子能夠通融一二,也不多放,就名單上這百多人就行了。
賈六瞥了眼名單,發現上麵有些人早被他處決了,因此態度更是堅決,斷然回絕:“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勞煩大哥告訴這些人的家人,就說他們都死了!”
老富一聽這是什麽話,也是來氣:“你這不是讓人家哭死麽。”
“讓她們哭,總好過讓天下人哭!”
賈六當真是一點商量也沒有,更是威脅老富再敢在這裏搞什麽人情事故,他就摞挑子不幹。
這大清,誰有能耐誰就帶兵南下去!
“算你狠!”
老富氣的拂袖而去,有氣沒地方撒。
能怎麽辦?
鬼子六再壞,總比大清的天馬上就要塌的好吧。
這節骨眼,除了這小子還真沒人能統領大軍出征。
安親王倒是可以,問題是他敢把大軍交到對方手中麽。
同樣安親王也不敢把大軍交到他富中堂黨羽手中。
無奈之下,隻得同王爺們商量,給出一兩個軍機大臣任職名額。
緩一緩事態再說。
不管怎麽說,天大的事也都把南方的漢人平了再說。
屆時真要鬧將起來,肉也是爛在鍋裏的。
大將軍王出征,以天子出征規格進行。
出征之日,在京諸王、貝勒、貝子、公等並二品以上大臣俱要送行。
根據這一規格,賈六出征那天,京師所有王公大臣都齊聚午門,爾後他在衛隊簇擁下騎馬出午門,一路黃馬褂開道,甲仗鮮明來到德勝門,接受沿途文武百官和八旗子民的歡呼。
很明顯,大將軍王這次並沒有得到太多的歡呼,反而迎來不少咒罵的目光。
不過賈六對此並不介意,不遭人恨除了廢物就沒別人了。
德勝門外,數萬出征八旗子弟分各式旗號站班,從東到西望去,一眼都望不到頭。
不管這些八旗子弟是否願意出征,真到了這一刻,往那一站,無形之中也自是有一股軍威。
太子永璂沒來送行,可能自覺儲君緣故。
軍機處同六部的堂官基本到齊。
三聲炮響掠空而過。
號手將長長的號角高高仰起,“嗚嗚”聲直刺京師內外。
刺眼陽光下,兩麵大旗在風中瑟瑟舞動,一麵繡著:“撫遠大將軍”五個大字;一麵繡著:“和碩睿親王”五個大字。
代表天子規格的正黃王纛高高在上,邊上繡有“精忠報國”四個大字的長幡更是隨風飄動。
安親王色大爺親自奉酒,禮部尚書奎尼高聲宣讀檄文。
吏部尚書阿思哈眼見王爺如此威風,不禁感慨道:“王爺,大丈夫沙場立功,若是奏捷凱旋還朝,皇上定有封賞。”
不等阿思哈說完,賈六就皺著眉頭對他道:“你對我說這些話幹什麽?難道本王這次出征隻是為了要皇上的封賞嗎!”
阿思哈聽後很是窘迫,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賈六環顧一眾送行的王公大臣,沉聲說道:“本王自幼便立誌為大清報效,這才參加朝廷舉行的拜唐阿考試,發誓做一個八旗先鋒官,做一個對大清有用的好男兒!
什麽是好男兒?
好男兒就當戰死在戰場之上!
若是安穩於家中的床榻死去,被子孫用棺材埋葬,有什麽意思?
諸位,本王認為用戰馬的皮革裹著好男兒的屍體回來安葬,這才是好男兒最值得自豪的事!”
話音一落,立時得到阿思哈、奎尼等黨羽的稱讚。
阿思哈表情更是誇張:“王爺真不愧是我大清第一好男兒啊!”
其他人出於麵子需要,多多少少予以肯定,畢竟鬼子六這次出征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老富卻感覺這話怎麽這麽熟悉的,半響明白過來,一臉別扭的偷偷拽了拽賈六:“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為何要說那東漢馬援的話?你道百官都如你一樣胸無點墨?”
“你這是什麽話?難道因為馬援說過馬革裹屍,我就不能說了!你隻能說馬援跟我想到一處去了,你不能說我在模仿他!”
賈六一臉沒好氣,馬鞭一抽,吩咐前鋒官:“開路!”
“大將軍王有令,開……嗯?……大軍出發!”
“大將軍王有令,大軍出發!”
“護軍營,出發!”
“虎槍營,出發!”
“善撲營,出發!”
“包衣護軍營,出發!”
“……”
伴隨“咚咚”鼓聲,一支支八旗隊伍立時從德勝門向著遠方前進。
人頭攢動,馬蹄陣陣。
刀槍如林,旌旗招展。
四十五年後,八旗子弟再一次大規模出征。
不同的是,上一次他們祖先奔赴的是遙遠的漠北戰場,這一次他們奔向的是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