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次日便停了,為了盡快趕往襄陽坐鎮指揮平亂大局,賈六下令領隊大臣、內大臣鈕倫保指揮內務府包衣營、圓明園護軍營協同地方共同清理道路積雪,以便盡快打通道路。
本人則在紀昀、丁慶、孫承運等隨員陪同下,秘密前往距離新野城有三十餘裏的泰山廟進香。
原因是賈六昨天晚上沒睡好,天快亮時還被噩夢驚醒,出了一身汗。
夢中依稀看到一個老頭不斷朝他招手,卻是怎麽也不說話。
鑒於這個夢比較詭異,賈六特意把紀昀找來讓他解解。
聽完王爺的基本敘述後,紀昀一時也不能解,便細問王爺夢中老頭有什麽顯眼的相貌特征,又或是有什麽特別之處。
“特別之處?”
賈六冥思許久,一拍腦門:“對了,那老頭肩膀上好像有一隻烏鴉,臨走時還呱呱了兩聲。”
“烏鴉?”
紀昀聞言精神一振,肯定道:“這個老頭就是王爺的祖上太祖皇帝啊!”
“重八?”
賈六怔住,這麽快太太太太太太老太爺就給自己托夢了?
這事鬧的,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
“王爺,不是朱元璋,是努爾哈赤。”
說話時,紀昀老臉跟用電棒擊打過似的,特別僵硬那種。
任他才高八鬥,學貫古今,也實是不知如何才能將大清的和碩帽子王同那朱明皇族聯係在一起。
為這事,他都愁的連肉都吃不下了。
賈六這邊大是不解:“怎麽就奴爾哈赤了?”
紀昀給出理由是老滿傳說太祖皇帝當年遇險之時,有神鴉拯救,所以大清開國百年以來一直將烏鴉視為神鳥。
然而僅憑一隻烏鴉就認定老頭是奴爾哈赤而非朱元璋,實在是有點牽強,所以賈六懷疑紀昀這個家夥是在糊弄他,便問奴爾哈赤找他想幹什麽。
“下官以為太祖皇帝乃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向王爺托夢!”
紀昀竟然解的頭頭是道。
說什麽太祖皇帝朝王爺招手,說明王爺才是太祖事業的最好繼承人。
其次太祖不言語,乃是說天下的事讓王爺放手作為,無須在乎他人怎麽說,更無須在乎愛新覺羅其他不肖子孫怎麽看。
神鳥臨走“呱呱”兩聲,其實就是恭賀王爺天命所歸。
總之,在紀昀嘴裏,一切都是美好的。
賈六被說的一愣一愣。
他怎麽理解是自己老太爺叫自己過去,別在陽間瞎逗留的意思。
兩相權衡,暫以紀昀解的為準。
事後思來想去不對,總覺可能是昨天晚上死去的亮柱、塔音布等人冤魂作祟,加上這幾年自己手腳不太幹淨,欠了好多老滿肉債,尋思還是找家寺廟淨一下心靈的好。
就算不能化解那些阿飄的積怨,能穩住自己頭頂的三昧真火就行。
於是通知下去自己要去新野最大的泰山廟進香。
由於是秘密進香,大將軍行轅知道的人不多,僅通知了負責安保工作的保柱。
到了泰山廟,就見有不少香客正進出廟中,這些人看著有些奇怪,紀昀心生疑惑,遂低聲道:“王爺,這些香客看起來不太對勁。”
賈六微一點頭,將保柱叫過來,吩咐道:“紀先生說香客不太對勁,你抓幾個盤問盤問,別是什麽反清複明的漢奸。”
保柱聽後卻是一臉尷尬道:“閣下,那些都是衛隊的人……是末將特意安排他們當香客的。”
“唔?”
賈六怔了一下,旋即麵露讚賞,拍了拍保柱的肩膀,這小子越發進步,都無師自通了。
泰山廟占地甚大,建築看著也不賴,比新野縣城的縣衙門和文廟都要好。
入得山門,就見大雄寶殿,殿前跟香案似的擺了個大鐵爐供香客上香,邊上還有一隻碩大的箱子,乃是供香客捐香油錢的。
這是小額的,要是大額會有專門的知客僧帶你單獨登記。
捐的數目夠大,廟裏的相關領導也會跟你見麵。
賈六一行雖然穿的是便服,但還是很體麵的,因此一進廟就勾起了僧人的渴望之心,然等來等去也沒見這幫人捐香油錢。
笑話,賈六怎麽可能給和尚捐錢。
他的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愣是不理會僧人鄙夷目光,負手來到大殿,但見佛祖金身像好幾尊,什麽有求必應堅毅嚴肅身騎百象的普賢菩薩,什麽聰明睿智笑容可掬跨著雄獅的文殊菩薩,一尊尊看著別提多有排麵。
得益於保柱的安保工作,殿內除了賈六他們根本沒有別的香客,隻兩個坐在蒲團上敲擊木魚的僧人。
賈六四下掃視,準備出來時看到殿中有尊坦胸露腹的大肚彌勒佛,正在看著他憨笑。
不禁隨口問邊上的紀昀:“老紀,你說此佛為何見到我就發笑?”
紀昀從容答道:“此乃佛見佛笑。”
賈六眉頭一挑:“此話怎講?”
紀昀道:“王爺乃文殊菩薩轉世,當今之活佛,今朝又來佛殿禮佛,所以說是佛見佛笑。”
賈六暗暗讚許好個馬屁精,轉身欲走,忽見大肚彌勒佛也正對紀昀笑,不由問道:“那佛看你紀大煙袋也笑,又是為何?”
紀昀賠笑道:“王爺,佛看下官笑,是笑下官不能成佛。”
“老紀,本王很喜歡你這種不要臉的精神。”
賈六一臉佩服,難怪人家混得風生水起,真正就是有本事的。
“都是王爺栽培!”
紀昀不敢居功,訕笑一聲。
賈六笑了笑,讓人將主持叫過來,說是有樁生意要同對方談一談。
很快,一個肥頭大耳的和尚被帶到了賈六麵前,等到賈六亮明身份,這和尚嚇得當場跪下磕了幾個頭。
賈六坦然受這住持的大禮,他是人間真佛,有資格受這幫佛在人間代言人的最高禮遇。
“你們廟裏可以供奉死者牌位麽?”
住持忙說可以。
寺裏一直開展這業務,達官貴人想要條件好一點的,通常一年供奉費在五兩左右。
普通百姓家供奉的沒什麽特殊要求的,供奉費一年十幾文到幾十文不等。
賈六聽後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丁慶,後者忙將兩本厚厚的名冊捧到住持麵前。
“這上麵一共一萬四千一百六十人,我按每人十文錢與你結算,你們這些日子辛苦些,務必將所有人的牌位都製成……”
一萬多人?
住持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內心也是狂喜,這可真是大生意啊。
可翻了幾頁名冊後發覺不對勁,下意識又翻到中間還是不對勁,再翻到最後一頁更是不對勁。
因為兩本名冊上所有人的名字都叫愛新覺羅·某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