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四鬼子沒這能耐,他要有這能耐,本王早被他揚的灰都不剩了,怎麽可能站在這裏跟你們說話。”

賈六覺得保柱異想天開,要是老四鬼子精起來搞定色大爺和富大哥中的一個,他倒覺得不是沒這可能。

世上的事,無外乎開價嘛。

所謂一文銅板我裝瘋,一兩銀子我不要,十兩銀子開始笑,百兩銀子我要抱,千兩銀子衣脫掉,萬兩銀子隨你搞。

價到位,萬事皆有可能。

老話講,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今天的敵人過去未必不是朋友,今天的朋友過去未必不是敵人。

所以,敵我區分不必太過教條。

關鍵是我方利益需要哪邊而矣。

賈六尋思老四鬼子真要拉攏老富全盤倒向他,無外乎大打感情牌,利用太子永璂哄得老富心花怒放。

前一陣在京裏開大會時,老四鬼子一招以退為進,不就弄得老富很愉悅,就差在風中搖擺了麽。

主持禮部工作的奎尼密信中說,老富已經督促禮部提前籌備明年的禪位大典了。

猴急得不得了。

基本可以斷定,老四鬼子真禪位給永璂,老富鐵定不會為難太上皇。

而且老四鬼子把自個弄成大將軍王,除了捧殺之外,也是給老富製造壓力。

畢竟,三巨頭中,老富的軍事實力是最弱的。

他也得提防六子賢弟倒向安親王,把他和永璂踢出局。

所以,老富是有被老四鬼子拉攏可能的。

不管怎麽說,老四鬼子都占著大義、正統的名份,且全國還有很多督撫、將軍、都統、大臣是他忠心的部屬。

色大爺這邊,賈六估摸小打小鬧入不了這位表大爺眼,但老四鬼子要是一咬牙弄個多爾袞的攝政王待遇出來,估計色大爺也能小心肝亂跳,猶豫不定了。

隻要老四鬼子肯放下身段,真心給大爺和大哥舔,賈六估摸這兩個當中弄不好真要出一個叛徒。

但同時搞定兩個,賈六認為不現實。

朝廷的最高權力隻能有一個,給了老富就沒色大爺的份,給了色大爺就沒老富的份。

魚與熊掌如何兼得?

更何況色大爺那邊都準備廢掉永璂,另立新皇。

這和老富是有根本性且不可調和矛盾的。

如此一來,兩人怎麽可能同時和老四鬼子勾搭起來。

“王爺的看法有一定道理,但下官以為保大隊長講的也並非沒道理。”

到底是老四鬼子親口誇讚的娼優之輩,老紀說話就是有水平,兩邊都不得罪。

問題是睿親王何許人也?

立即表示不快:“老紀,這種刀削豆腐兩麵光的話以後少在本王麵前講……我把你當劉伯溫看,你好歹給本王一點幹貨吧?再這樣水下去,你信不信本王把你這個侍郎一擼到底。”

“王爺息怒!”

老紀趕緊調整狀態,再次重讀聖旨,聯係逼宮三巨頭之間的過往,以及當下朝堂格局,最終得出一個很是大膽的想法。

“能導致京裏團結起來對付王爺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王爺暴露了!”

“暴露了?怎麽會呢,本王對大清忠心耿耿,為了大清的繁榮昌盛、為了我愛新覺羅家的萬世基業,本王是披荊斬棘,嘔心瀝血,就差把一顆心都交給大清了,這次本王還不費一兵一卒替大清收複這麽多縣城,說我暴露幾個意思?難不成本王做了這麽多事,在某些人眼裏就是個叛徒嗎……等等,”

賈六突然眉頭大皺,因為他發現老紀可能說的在理。

就是他隱密而偉大的身份屬性真的暴露了。

因為,老富知道他幹過什麽。

心裏不由“撲撲”起來。

“老紀,我有個朋友,此人和我一樣都是漢軍旗出身,但打小就厭惡大清,也特別厭惡腦後的辮子,雖然祖上是漢奸,但不知怎的就一門心思想要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做個再做華夏的英雄……

所以我這個朋友暗地裏殺害了很多大清的忠臣良將,比如兩任定西大將軍溫福和明亮……

不過我這個朋友盡管行事縝密,但所做所為卻還是被富中堂知道了,但不知為何兩人狼狽為奸,本著共同利益互相包庇,互相幫助……”

“等等,”

老紀及時打斷,“王爺,說您自個就自個吧,非要說您的朋友,有意思麽?”

“嗯?”

賈六油臉一紅,頗是尷尬,訕訕道:“你就當是本王吧……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富中堂官做大了覺得本王可能是警方的臥底,因此想同社團的另外幾位元老一起出手,就是跟安親王一起想把本王給做掉呢?”

老紀一開始聽得還比較心驚肉顫,明知睿親王不是好鳥,不想睿親王竟然這般不是東西。

可憐那溫福、明亮、福家幾子以及若幹陣亡在金川的八旗優秀子弟了。

沉思片刻,道:“下官有事不解。”

賈六手一揮:“講嘛。”

紀昀不解:“若說王爺從前是漢軍賈太保後人,下官尚可理解,畢竟漢軍本係漢人,可王爺如今是豫親王之後,愛新覺羅子弟,正宗老滿,為何還要如此待大清呢?”

賈六曬笑一聲:“我還說你老紀是劉伯溫呢。”

“難道?”

紀昀腦中閃過一個令人不敢相信的可能。

賈六不想在這些細枝末節上過多解釋,便道:“本王姓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國泰民安。”

“對滴,總統閣下姓什麽都可以,不然為何要推廣三個一工程?不過不管總統姓趙,姓錢,姓孫,姓李,還是姓什麽,總統都是保柱最崇敬的人!”

保柱從椅子上跳起,“叭”的原地立正,腰杆筆直的給總統閣下敬了個標準軍禮。

就是總統閣下過去給那些八旗官員蓋旗時敬的禮。

紀昀能說什麽,很是無語。

感覺睿親王同乾隆比起來,道德底線真的很差勁,甚至連街麵上的地痞無賴都不如了。

但是,他又好喜歡的感覺。

這種人,就該成大事啊。

於是,重新理順思路,凝聲說道:“如果富中堂將王爺過去的作做所為透露給安親王知曉,那安親王必然不會再支持王爺,也必然會短暫同老四鬼子聯合起來對付王爺,畢竟王爺才是大清最大的敵人。”

賈六點了點頭,就色大爺和老富手裏的兵,他倆不敢明著和自己撕破臉。

想要贏他,就得把老四鬼子再架起來,然後背著他聯絡忠於大清的官員,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給他來上一刀。

“索滴思乃。”

如果事實真如紀昀所想,那京裏的情報工作就相當落後了。

不過這麽重要的陰謀,老富和色大爺肯定也會高度重視,他倆都知道奎尼和阿思哈是自己的黨羽,因此不可能透露給這兩人知道。

其他人?

賈六心一突,內務府大臣金簡和工部侍郎恩明作為富黨骨幹,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遞過來的。

難道這兩個家夥又當叛徒了?

保柱的一句話讓賈六也是失語。

保柱說的是:“如果我是富中堂或安親王的話,那麽任何與王爺有過工作上交集的官員,都不能引入最核心的陰謀集團。”

“為什麽?”

捧哏的是紀昀。

保柱深深看了一眼王爺:“因為,王爺的魅力是任何官員都無法抗拒的。”

“我說過沒外人在場的話,不要吹捧我,也不要過於突出我,一切要實事求是。”

賈六摸了摸剛剔的腦袋,“有這個可能,老富知道我是出了名的散財童子,有錢從來不過夜的。”

旋即又覺不對,就是如果老四鬼子、老富、色大爺三人一致對外要搞他,幹嘛還給他加議政銜,還讓他提領虎槍營禁軍,依仗隊翻倍呢。

這個問題涉及到前沿物理學,剛上幼兒園的保柱肯定無法給予解答。

好在,有個院士在。

老紀微哼一聲:“那是他們將王爺當成年羹堯來辦了。”

“年羹堯,什麽意思?”

賈六隨手打開煙盒,自己點了一根,給老紀和保柱各丟一根。

老紀和保柱互相給對方點上。

抽了一口,老紀立時曉得這煙葉是他最喜歡的黃山方印,不由運氣“嗤溜”深吸一口,煙卷一下就到煙屁股了。

沒辦法,見這老色批煙癮這麽大,賈六隻好又從盒中給他摸了一根。

接過煙,老紀上下看了看,將手裏剩下的煙屁股接了上去,如此就能多吸一口。

這樣不浪費。

是個好煙民。

又深吸了一口,紀昀這才開講,說當年雍正在鏟除年羹堯之前,也是不斷為其加官晉爵,寵信異常。

如年羹堯不斷以軍功名義要求朝廷為他保薦的人員封官,對此雍正滿口答應,吏部還專門為年羹堯開一檔,謂之“年選”。

年羹堯在四川、陝西隨意解職當地官員,雍正也完全默認。

“羅卜藏丹津之亂平息後,年羹堯曾以自己視力不好、寫奏折需要戴眼鏡以及心髒不好等身體健康方麵的理由,請求交出兵權,調他回京。

雍正一麵強調自己是如何心疼,給藥給方,讓年羹堯好好調養身體,一麵要求年羹堯留任,以免外界猜測君臣不和,說什麽當做一個千古奇榜樣與人看方好……”

據老紀講年羹堯進京後,雍正那是高度重視,專門讓禮部擬定儀注。結果禮部侍郎所擬儀注讓雍正帝不滿意,當即被降一級,可謂給足了年羹堯麵子。

“……當日年羹堯進京陛見,沿途墊道疊橋,鋪麵俱令關閉,陝西巡撫範時捷、直隸巡撫李維鈞跪地迎送,年從廣安門進京,王公大臣亦跪接於廣寧門外,年羹堯策馬而過,毫不動容。王公下馬問候他,他也隻略點頭而已……”

除了這些,雍正還賞年羹堯雙眼孔雀翎、四團龍補服、黃帶、紫轡及金幣等物,完全是王爺級別的厚待禮遇。

可誰曾想,也就個把月時間,雍正就發起了對年羹堯的大批判運動。

之後,誰都知道。

“欲揚先抑……不對,是欲抑先揚,嗯,看起來倒是有點像。”

京裏三位大好佬真的勾結起來,那今天快馬過來的旨意還真是把他賈六當成年羹堯來對付了。

“欲使人亡,必先使人狂啊。”

賈六冷笑一聲,“要是他們真把我當年羹堯辦,那本王也不能負了他們,這樣,老紀,你擬個百人名單出來,都要忠心可靠,最好是共進會出身,由我向朝廷舉薦為官。”

老紀立時明白:“王爺是想試試他們?”

賈六點頭,要是京裏一股腦照單全收,那真就是沒鬼也有鬼了。

紀昀有些憂心:“王爺,萬一事情真是如此,王爺打算如何處之?”

保柱不待總統閣下開口,搶先振臂:“當然是提兵北上打倒乾隆了!”

說完,覺得氣勢不夠,又加了一句:“忠誠!”

紀昀忙指出興漢軍這邊尚未完全解決,王爺要是提兵北上,可就腹背皆敵了。

“怕什麽,王爺武功赫赫,天下英雄無不久仰,隻需登高一呼,天下響應……”

賈六氣得就要一巴掌呼過去:“混蛋!兩線作戰,小胡子都搞不定的事,我能成!”

“小胡子是誰?”

紀主任和保大隊長同時露出疑惑神情。

賈六沒理他們,自顧自的在辦公室內轉了幾個圈,爾後將煙頭狠狠踩在地上,說了一句:“攘外必先安內!”

紀昀忙問:“王爺的意思是?”

“我身邊有壞人啊,”

賈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要忘記,人家在我身邊安了十幾個團兵力呢,不把這些解決,如何能一致對外。”

怎麽解決身邊的中央軍,是個係統性工程,一時沒有妥善計劃。

便讓老紀先下去,按響辦公桌上的電鈴,讓進來的侍從官通知八旗內務委員的丁副主任,將最近表現優秀的宗室子弟帶來。

這是幾天前就確定的工作安排。

由於睿親王日理萬機,軍務繁忙,所以很多工作比如人員接見,都得提前一星期安排。

被大將軍王接見的優秀宗室子弟共二十人,紅帶子、黃帶子各十人。

均是在營中表現優秀,得到各級官長一致認可的優秀子弟。

為了鼓舞宗室子弟發揚祖上艱苦奮鬥精神,更好報效大清,賈六有必要樹一批典型出來。

通過榜樣的力量帶動近乎殘廢的宗室子弟於這湖廣前線,敢打敢拚,為大清,為愛新覺羅流盡最後一滴血。

接見會就在賈六的辦公室,一開始氣氛嚴肅,但隨著睿親王的歡聲笑語和對優秀子弟的肯定,氣氛很快就融洽起來。

在子弟代表發言過後,賈六做總結性講話。

主要講了三大點,六小點,最後補充三點。

會議圓滿結束。

目送優秀宗室子弟離開後,賈六習慣性的摸煙盒,卻發現兜中沒有,想起好像扔在桌上了,趕緊到桌上拿,結果還是沒有。

這就奇了怪了,趕緊打電話給丁副主任,讓他問問剛才誰拿了睿親王的煙盒。

電話打過去沒多久,賈六卻在桌子底下看到了煙盒,原來是剛才講話時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撿起之後便打電話給丁慶,讓他不要問了。

電話那頭傳來丁副主任疑惑的聲音:“啊?不對吧,王爺,我審過了,有好幾個人招供是他們偷了王爺的煙盒,王爺怎麽可能找到呢?”

“嗯?娘希匹,活見鬼了!”

賈六叫驚的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忙問那些人怎麽招的供,叫丁慶把人帶過來他要親自問問。

“王爺,遲了,這些人下官已經將他們法辦了。”

電話那頭,八旗內務委員的副主任表示事情不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