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同睿親王心連心,陝甘綠營中高級將領集體去了辮,形式上同睿親王代表的朝廷緊密聯係在一起,也充分表明陝甘綠營是大清最值得信任的一支強軍。

新的問題很快出現。

如果說王爺的辮子是忠誠的,那總督大人的辮子就不是忠誠的了?

同樣是辮子,同樣是斷了的,哪條比哪條更忠誠?

還有,陝甘綠營集體向睿親王效忠,下一步是不是秘密開回西安,活捉勒爾謹?

答案在新任陝甘提督保寧這裏出爐。

“王爺是大忠,勒爾謹是假忠!”

這句回答了第一個疑問。

眾人一致通過。

“陝甘綠營唯睿親王之命是從,其它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認!”

這句回答了第二個疑問。

會場上空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掌聲停歇之後,出人意料的是,睿親王竟表示眼下不是活捉勒爾謹的時候。

原因有二。

一是朝廷還沒有正式旨意;

二是出於治病救人目的,王爺想給勒爾謹一個回頭是岸的機會。

私底下的說法是:“隻要老勒沒有跟本王搶龍頭棍的心思,還是可以聽其言,觀其行,給他一個機會的,畢竟人家幫咱做掉了傅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王爺叫我們忠於朝廷,我們就忠於朝廷;王爺叫我們忠於勒爾謹,我們就忠於勒爾謹!王爺叫咱們通敵咱們就通敵,王爺叫咱們賣國咱們就……嗯?”

曹大華事先得到過紀副主任關於此次會議主要內容,以及王爺希望陝甘綠營如何的提點,因此再次將眾人的疑惑總結成一句精煉的話。

“就是這個意思,誰反對,誰讚成!”

保寧昂首挺胸環顧一眾部下。

自是沒有異議。

會議就此圓滿結束。

本次當陽會議,除了統一陝甘綠營思想外,就是兩項主要人事調整。

一是陝安鎮總兵保寧接替因病身亡的王德用為陝甘提督;

二是興漢鎮副將曹大華接替保寧出任陝安鎮總兵。

此外,關於陝甘綠營的軍官輪訓問題,以及具體人事調整問題,需要分三步走,急不得。

會後,睿親王安排與會官員用餐。

其則與紀副主任一起詳細翻看會議紀錄。

從中發現一個不妥。

就是辮子乃是大清的象征,能說去就去?

要知道當年為了強迫漢人留辮,那可是一座城一座城屠過去的。

老話講“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現在咱大清人人腦後留的這根辮子,是那幾千萬漢人用鮮血替咱後人保留下來的。

也是咱大清列祖列宗的武德證明!

這才百年時光,國策就不講了?

祖宗的武德不提了?

沒有胡子的男人是不完整的男人,沒有辮子的大清還是大清麽?

這又是一個令人深思的哲學問題。

涉及到政治、軍事、人文、經濟、倫理、家庭、生育等等。

係統而又複雜。

不解決這個問題,是要出大問題滴!

賈六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將這個問題丟給老紀。

理由是老紀書讀得多,腦子活,理論知識紮實。

自打栓柱老爺去永平當知府,狗頭梵軍師主政直隸後,某方麵,逼上梁山的紀副主任接替了二人角色,充當了大將軍王身邊唯一政策顧問一角。

“其實嘛,以王爺今時今日的地位,以及軍民萬眾一心的支持與擁戴,留不留辮子,講不講國策,並不重要。”

紀副主任坦白講,王爺如今已經掌握陝甘綠營這支大清王牌軍,再有湖廣、直隸,四川等部隊,別說割辮子了,就是把老四鬼子的鳥割了,也沒人敢說個不字。

反正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為之嘛。

按傳統講,紀副主任還是想王爺走老式武裝奪權道路,而不是現在這種悄悄進村,打槍不要的和平道路。

因為前者更正大光明,後者有點拿不上台麵。

這就是思想局限。

作為傳統官僚,紀副主任多多少少有些不把百姓的命當人命看了。

火槍一響,反旗一豎,再怎麽控製,沒個千萬人為之送命,怎麽能叫武裝奪權?

就現在全國大半滿城未下的現實狀態,隻怕一場波及全國範圍的內戰不可避免。

而王爺這邊,無論是街邊的乞丐,還是胡同的姑娘,統統都是他的心頭肉、座上賓。

當真是能少死一個是一個,能多活一個是一個。

國家長遠利益,百姓切身利益,永遠都是賈六最重視的所在。

這就是格局,決定地位的格局。

“果然,自古投降派是最可怕的。”

身為上位者,賈六目光是聚集在全國這一盤大棋上的,不像老紀始終盯著紫禁城看。

總以為登上那座龍椅就是勝利,為之忽略龍椅以外的一切,包括百姓的生命。

他認為國策還是要講一講的,但辮子也是要正大光明去的。

因為,他打算借保寧刮起來的這股歪風邪氣,順勢將陝甘綠營打造為全國第一支無辮軍。

猶記得民國以後,那張勳張辮帥帶著幫辮子兵進京保小皇帝複辟。

那麽,必然要有支無辮軍進京幫著睿親王篡位。

這才符合曆史嘛。

要不然,太無趣了些。

要想事情變得有趣,就得給去辮打造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至少,要對朝廷有所交待。

“交待?”

紀副主任心想你個不要臉的好意思說這個詞的。

交待?

你他娘的給誰交待?

給你自個麽。

攝於王爺虎威,還是絞盡腦汁從大清開國曆史,以及發展境況、當前困境尋找破局答案。

半響,一拍腦袋:“有了!”

賈六大喜,忙問老紀想到什麽好法子了。

紀副主任問道:“王爺,皇上……老四鬼子是不是在國喪期間把辮子剪了?”

“嗯?”

賈六甩了甩手中的辮子,“有這麽回事,當時因這事還生了很大風波,最後是本王力挽狂瀾帶兵救駕,要不然大清不知道壞成什麽樣呢。”

紀副主任聽後,小聲嘀咕了三個字,抬頭又問:“那老四鬼子是不是漢人?”

“不要明知故問。”

賈六兩手猛的一扯,軟綿綿的辮子立即變成了可以勒死人的辮子。

硬的很。

“是,是。”

紀副主任趕緊賠笑,講出自己的意思。

就是王爺通過《無向湖廣浪死歌》來煽動南下出征的八旗官兵打回京師,討伐萬惡的老四鬼子,那麽,為了配合這場聲勢浩大的歸鄉行動,是不是需要一支部隊北上勤王呢。

總不能你大將軍王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八旗北返吧?

“有辮子的反對老四鬼子,沒有辮子的當然要支持老四鬼子了。”

賈六目露狐疑:“你的意思人是我,鬼也是我?”

“王爺英明!”

紀副主任臉上的敬仰不是一般人能表達出來的。

賈六陷入沉思。

老紀的邏輯是建立在乾隆是漢人基礎上的。

因為乾隆是漢人,所以八旗官兵要打倒他。

也因為乾隆是漢人,所以陝甘綠營要支持他。

環環相扣,彼此之間又有緊密聯係。

而這一切的鈕帶就是他這個大將軍王。

“回頭你給行轅傳達一下,從各府州縣再抽五百人充實文宣機構,務必要讓皇上是漢人的事實深入田間地頭,我大清上至八十歲老翁,下至八歲孩童,都要知道這件事。”

“下官辦事,王爺盡管放心。”

紀副主任滿口答應,進而提出另一個致命問題。

大清的大將軍王煽動軍隊嘩變,進而又利用這個機會將直屬於自己的部隊陸續北調,集中力量清洗反對派,包括那20個團的中央八旗軍,從而完成包圍京師、架空朝廷戰略計劃的最後一環。

想法很好,但是興漢軍那邊答不答應呢?

要是興漢軍也利用這個機會大舉來攻,王爺的這個戰略計劃弄不好就會破產。

“……一個不慎,王爺或許就成了華容道上的曹孟德,滑鐵盧上的拿破倫啊。”

說完,紀副主任“咯噔”一下:拿破倫是誰?滑鐵盧又是什麽東西?我腦中怎麽會出現這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

見鬼!

“你隻管執行本王交待你的事情,其它事情不必多問,本王自有安排。”

賈六下意識看了看手腕,想知道幾點鍾,結果手腕上並沒有表,隻好轉身看向老富送給他的那口西洋大鍾。

這口鍾是他和老富戰友情、兄弟情的見證。

不到萬不得已,賈六是真不想和老富劃清界線。

可是世事往往由不得他,根據京中傳來的種種消息表明,老富有可能真的在暗中串連想給六子賢弟一個突然襲擊。

唉。

賈六深深體會到爭權奪利的路上有多麽的不太平了。

爾虞我詐的,就沒個真心人。

針表顯示,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八分。

外麵有工作人員過來請王爺前去用餐。

“知道了。”

開了一上午會,賈六肚子也有點餓,稍作收拾便去吃飯,走到門口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對跟在後麵的老紀道:“有件事你知道也無妨,本王夫人已經於三天前帶著我兒子去武昌了。”

聞言,紀副主任大吃一驚:“王爺真是好狠啊!”

“狠?”

賈六不明所以,他媳婦帶兒子去給外公和舅舅拜個年,怎麽就狠了?

紀副主任這邊卻是四下看了眼,進而低聲道:“王爺是準備讓王妃同世子留在那邊做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