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全晚飯沒吃,沒心情吃。

將寶玉交給他娘後,獨自一個人來到了前廢太子胤礽曾經住過的房間。

也沒點燈,就那麽癡癡的坐著。

黑暗中孤獨的身影顯得那麽孤獨。

從來不抽煙的大全這次也破天荒的抽起了大前門,一根接一根,嗆得房間內正在飄**的前太子幽靈忍不住想要掙紮空間束縛,出來嚇一嚇這個雀占鳩巢的玩意。

一輩子都不知愁滋味的大全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就是傍晚保安遞給他的那張神秘紙條。

紙條內容是告訴大全他的兒子已經登基稱帝,此時正帶領大軍向京師浩**而來。

但是呢,由於大全的緣故,他的兒子遲遲不敢下令攻打京師,甚至有可能為了親爹向京裏的敵頑分子妥協退讓。

那樣後果無疑是嚴重的。

雖然那個保安沒告訴貝子爺紙條是誰寫的,但大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紙條是誰寫的。

是栓柱!

他爹祖旺臨死前給兒子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好照顧栓柱,把他當弟弟看。”

然後就咽氣了。

所以,大全是真把栓柱當弟弟看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家徒四壁了還把栓柱留在家裏。

那麽,這個跟弟弟一般的家生子的筆跡,大全能認不出?

可正是因為紙條是栓柱寫的,大全的心才亂的很。

消息太過驚人,他一時半會消化不了。

自個的寶貝大兒子怎麽就稱帝,怎麽就帶大軍回京了?

要說歡喜,大全是真歡喜,因為他家出真龍!

都說望子成龍,如今兒子真成龍了,有幾個爹不開心的落淚。

要說氣憤,大全也是真氣憤,兒子起兵造反都沒跟他打過招呼,甚至都沒通知他轉移,害得他這個太上皇成為人質,能不氣麽。

這個不孝的玩意!

但顯然,歡喜大過氣憤。

大全考慮的是他現在應該怎麽辦。

因為他已經成了兒子進步的最大累贅,也成了製約兒子發展的最大頑疾。

栓柱說少爺為了老爺安危愁得一宵一宵睡不著覺,吃不下飯不說,開會都走神,甚至在練武時還因為擔心老爺結果分神被刀劃傷了手……

幾次獨自一人跪在地上,看著京師方向癡癡發呆,並屢次給京裏發報:“勿傷我阿瑪一根毛!”

京裏的敵頑分子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不斷拿老爺的性命威脅少爺退兵。

所以,少爺真的很難過。

一想到兒子為了自己這個爹正在經受人世間最痛苦的心理煎熬,大全的心就痛的很。

將心彼心。

一方是唾手可得的皇帝寶座,一方是生養的親爹,任誰都無法輕易做出取舍。

大全充分理解。

因為他剛剛把自己和兒子的身份換過來彼此代入了一下。

就是他是兒子,六子是爹。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這個當爹的必須要為兒子做點什麽,盡一回當爹的責任和義務,否則他這個爹真就是白當了。

這是最明智的選擇。

畢竟,造反沒有回頭路!

與其兒子同賈氏一族被人家全滅,不若他這個當爹的自我犧牲,讓兒子可以徹底放飛自我,為賈家帶來無尚榮耀!

人生五十年,亦夢亦如幻。

抽完最後一口煙,大全拿定主意,深深呼吸一口,目光堅定起身,將褲腰帶從腰間解了開來。

他竟是要自我犧牲,成全兒子!

讓所有想利用他製約兒子的壞家夥們陰謀落空。

說幹就幹,沒有任何遲疑。

爬上桌子將褲腰帶甩在房梁上後,大全輕歎一聲,想到了早年被他逼死的妻子,想到了過去自己的種種不學好,想到了兒子和他的水火不容,想到了他的任性,想到了兒子是如何靠自身努力為他這個父親帶來莫大榮耀的……

也想到了趙氏和寶玉,但不擔心母子安危,因為敵人能夠利用的是他這個當爹的,而不是寶玉這個同父異母弟。

他相信大兒子哪怕再不待見趙氏母子,看在自己這個爹為他做的犧牲,也絕計會善待後媽和弟弟。

遠處,傳來寶玉的啼哭聲,可能是趙氏在給小家夥洗屁股。

想到小家夥的可愛,大全笑了。

慈祥的笑。

許久,笑容凝固,他的腦袋已經套進褲腰帶打成的環套中,之後用力去踹八仙桌。

可桌子畢竟是皇家之物,質量好太重,他根本踹不翻。

連踹幾下都沒有撼動桌子分毫。

無奈,隻好下來將桌子搬到一邊,又搬來三隻錦凳並湊在一起,小心翼翼爬上去將腦袋重新套了上去,這一回很輕鬆的將凳子踢倒。

雙腳頓時離地,沒有任何著力點,褲腰帶一下就將他的脖子勒得緊緊。

身體本能的在掙紮,在搖晃,呼吸也變得極為艱難,空氣成了最奢侈的存在。

腦海中閃過的最後念頭,大概是他死後會被追封為皇帝吧。

或許,這才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時候。

可惜,他看不到了。

眼前的光明一點點逝去,他要去見賈家的列祖列宗了。

帶著自豪,而不是羞愧。

房門突然被人踹開,繼而幾個黑衣人衝了進來,發現正在梁上轉圈的全貝子後,幾人都是嚇了一跳,趕緊上前七手八腳的把人給救了下來。

一探鼻息還有氣,幾人都是鬆了口氣,掐人中的掐人中,扇風的扇風。

好一番忙活後,大全幽幽醒了過來。

發現幾個不認識的黑衣人正在盯著他看,不由很是迷茫,但他意識到了自己沒有死,而是還活著。

“你們?”

大全的目光滿是疑惑,想知道這幾個人是幹什麽的,又為何要救自己。

這時,有人在他耳畔低聲道:“貝子爺,奴才們是來救您出去的!”

“救我出去?”

大全愣了一下,繼而一下來了精神,竟是猛的坐起,如回光返照般激動的一把握住那人的手,熱淚含眶道:“你們是不是我兒派來的人?”

“這……”

帶頭的黑衣人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有那麽幾個呼吸後,終是決定告訴全貝子真相,沉聲道:“貝子爺,我們是奉太上皇之命來救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