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裏座談時,擬任天津海關副監督的朱大文提出一個問題。
就是各國商人擔心他們不在廣東與當地的十三行做買賣,他們的商船會遭到廣東地方政府武裝力量的攻擊,又或是十三行勾結荷蘭人騷擾他們的商船。
“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各國商人是很難有自保之力的,如此可能導致各國商人不願意在天津同我國進行貿易。”
朱大文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因為他招商過來的商人大部分屬於沒有官方背景的洋商,唯一有官方背景的是法國東印度公司,但這個公司現時也沒有能力同荷蘭人對抗。
就是說這次前來天津的國際貿易團無法憑借自身實力保障他們船隊途經帝國南部區域的安全。
那為何韃靼帝國的南部地方政權有可能會與他們的政府對著幹呢?
當然是因為早已傳到澳門的關於韃靼帝國正在發生內亂的消息。
各國商人有理由懷疑韃靼帝國政府可能無法號召其偏遠的南部地方政權,他們再願意與帝國的中央政府貿易,隻要帝國南方那位總督大人不同意,他們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商人們,求財而矣。
不過是賺多賺少的問題,沒必要為此搭上性命。
對此,賈六做了三方麵舉措。
他吩咐負責禦營文案工作的禦前大臣栓柱馬上擬旨給兩廣總督李侍堯,讓其立即向京師奉表臣服,否則便以謀逆罪治之。
“另外,派遣李侍堯之弟李奉堯前往廣東勸說其兄不要執迷不悟,若能率先上表維新,朕對李侍堯不吝封賞,可以給李家一個世襲一等伯爵。”
公、侯、伯是超品爵位,非要對比的話,伯爵對應的就是宗室的多羅貝勒,如果世襲一等伯的話含金量更高。
大清開國以來,漢人封伯者有趙良棟、鄭纘緒、馬思文、線國安、周全斌、王之鼎、張廷玉、黃廷桂等不過十餘人。
就是李侍堯的祖父李永芳當年也不過封了個二等伯。
因此,賈六給李侍堯的世襲一等伯絕對稱得上不吝封賞了。
也絕對是敞亮的很。
“……跟李奉堯說他兄長可以考慮,但絕對不能破壞朝廷在北方開啟的通商貿易,否則,朕將李氏一族男女老少全部殺光,將他們的老祖宗李永芳刨出來挫骨揚灰!”
賈六不是恐嚇,而是真的會這樣做。
十幾萬老滿都叫他屠戮怠盡,難道還在乎一個假滿二韃家族麽。
李侍堯真的不識趣,必將激發六皇帝的劊子手屬性。
當然,原話肯定不可能對李奉堯直言,屆時傳話的人必定是以委婉方式表達。
第二則是行文武昌方麵,請求武昌方麵調遣部隊於江西、湖南方向對廣東綠營形成軍事上的壓力。
確保李侍堯不敢輕易派兵襲擾商船,他隻要敢動,賈六哪怕冒著兩廣地區落入武昌方麵的風險也在所不惜。
第三,就是打鐵還需自身硬。
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已經刻不容緩!
為此,賈六特意於上午接見以紮木爾為首的北洋水師代表團。
北洋水師前身就是大沽口水師,現時兵員三千多,有戰船一百來艘。
無論是兵力規模還是戰船數量、質量,北洋水師相比沿海其它水師都差了許多。
但精神麵貌和戰鬥力這一塊卻是大大提高。
主要得益於賈六親自在水師發起的大練兵運動。
分管兵部的阿思哈前番將大清水師基本情況已經上報給皇帝陛下,現時大清海防這一塊主要由八旗水師、綠營水師分別負責。
八旗水師又分關內與關外兩支,關外八旗水師主要是駐防在黑龍江、墨爾根、吉林等地,規模較小,總兵額在三千人左右,基本可以忽略。
當年雅克薩之戰時,關外八旗水師幾個營就是主要負責糧草運輸,保障圍攻雅克薩的大軍不致斷糧,除此,沒有什麽作用。
關內八旗水師總兵力一萬多人,由於人數較少,在海防中主要是起監督作用,於實戰作用不大。
天津的八旗水師又早被賈六裁撤,現時剩下的是位於京口(鎮江)、乍浦(杭州)以及福州和廣州的兩支八旗水師。
因此綠營水師才是大清海防主力,主要為廣東、福建、浙江、江蘇這四省,總兵力達十萬人,有大小戰船700多艘。
現下,除江蘇綠營水師名義上服從維新朝廷中央,廣東、福建、浙江三省的水師由於種種原因應屬“地方武裝”。
其中,福建綠營水師遭到楊遇春率領的黑旗軍重創,現時已經無法出海作戰,龜縮在福建沿海地區。
浙江綠營水師在定海一戰也遭到黑旗軍打擊,雖然主力尚存,但由於避戰畏戰思想嚴重,再加上浙江巡撫和杭州將軍不和,使得浙江綠營水師現時就像個沒了爹媽的孩子無人問津。
獨廣東水師現在保存完整,算是大清現存建製及實力最強的海上作戰部隊,兵部數據表明廣東水師有一萬七千餘人,大小炮船200餘艘。
對於江蘇水師部隊,賈六意以朝廷名義將江蘇水師同天津水師合二為一,另外調入北方沿海一些類似警備性質的地方水師力量,整編為北洋水師。
水師指揮部放在山東沿海地區的青島。
浙江、福建、廣東三省水師則計劃同楊遇春麾下的水師整編為南洋水師,水師基地放在福建的廈門或廣東沿海地區。
因此,已經讓熟悉統戰工作的老紀抽調人選秘密南下,開展對三省包括水師在內的文武官員策反工作,在軍事和大義共同輔助下,能夠讓南方的水師官兵重回朝廷懷抱。
這個策反拉攏工作要看到成果,恐怕得幾個月。
“你們要做準備,半年之內水師要擴編到兩萬人……”
紮木爾他們到了後,賈六就直接表明朝廷要擴編北洋水師,並提出“練兵、簡器、造船、籌餉、用人、持久”六條辦法。
練兵自不用多說,簡器自然就是將水師原有不符合時代潮流的武器淘汰,讓工部給水師打造更多的銅鐵炮。
造船則是在天津開辦北洋造船廠,大規模仿製西洋各國的三桅炮船,另外就是生產鐵甲艦。
不是全鐵製造的戰艦,而是在木質戰船外麵包上厚厚鐵甲,用來抵禦攻擊,稱之為裝甲艦可能更合適。
由於沒有蒸汽機,現時打造的鐵甲艦全靠人力驅動,無法持續長時間航行,但短距離衝刺卻是迅捷無比,近海作戰堪稱無敵了。
等到蒸汽機搞出來後,就可以讓鐵甲艦變成無需人力的戰艦。
印象中,英法是在幾十年後才有了蒸汽機驅動的裝甲艦,然後開到中國來給了大清軍民一個大大的震駭。
是謂船堅炮利。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發展過程,西洋各國從蒸汽機誕生、改進,投入民用到軍用,經曆了幾十年時間。
賈六卻將這個時間提前,因為他不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去證明某樣必將出現的東西。
蒸汽機已經有了,鋼鐵工業也有了,鐵甲艦的概念也有了,那麽賈六隻需要跟個音樂裁縫似的將已經有了的硬件拚湊在一起就行。
無須證明,無須探索。
這就是穿越者的好處。
說白了,他六皇帝不是偉大的生產研發商,也不是科技的先行者,就是個拚湊組裝的二道販子。
拿來主義的典型應用。
樂觀估計,十年之後中國的海軍就將全麵裝備鐵甲艦。
保守估計,最多十五年。
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且順利的話,賈六覺得自己四十大壽時應該會坐在冒著黑煙的鐵甲艦,在諾曼底的海灘眺望偉大的革命老區。
隻要在海岸上架上幾百門大炮,就能讓老區為之震驚並屈服的美好時代終於降臨,多麽好的時代啊。
一想就美滋滋。
為了這個美好的帝國時代,賈六在與海軍方麵會談結束後,親筆給海軍提字——“建設一支強大的皇家海軍符合帝國發展的趨勢。”
同時給自己的心腹、北洋水師提督紮木爾寫了一張紙條——“皇家海軍隻服從於朕及朕的子孫,這一點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