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婦的話,勾起了楊平安在山東的回憶。

當時他在薛家軍薛玉鳳的軍營內擔任火頭軍兼親兵,一心想要逃出軍營返回偃師。

那晚他打算趁亂逃走,卻遇到了一個負傷的女子。這個女子行刺薛玉鳳失敗,反被薛玉鳳一槍戳在大腿,險些死在軍營。

最後是他將那女子背出了軍營,還替女子處理了大腿上的傷口,隻可惜他打算返回河南的時候,卻在山腳遇到了前來尋他的薛玉鳳,他的計劃也因此不得不改變。

大腿上的傷口?

楊平安陡然間回想到,當初在洛陽駙馬府時,因心情沉重醉酒後,自己曾對一個女子施暴。雖然整個過程他都記憶模糊,可是卻依稀記得,身下那女子的大腿內側有一處傷疤,與他在山東救下女子的腿傷是一個地方!

事後,這個模糊的細節他自動忽略了,隻以為他造成的受害者是楊玉環。直至今日,眼前村婦的這番話,再度讓他回想起這個細節,才猛然醒悟!!楊玉環的嬌軀猶如凝脂白玉般光滑細膩,根本沒有半點傷疤!

那晚的女人是她!

這一下楊平安徹底理清了許多事情。

例如為何楊玉環可以容忍自己的一切,卻借口陰影而總是拒絕自己的最後一步;為何這個村婦指責自己是個薄情人;為何這個村婦聲稱懷中的女嬰是自己的女兒。

看看女嬰的年紀,似乎與那晚的荒唐在時間上完全吻合!

想明白這一切後,他心中五味陳雜,既感覺對不起那名村婦,更恨楊玉環一直欺騙自己!

清醒過來的他,正好瞥見蕭統翻身上牆,就要逃跑,他毫不猶豫就是一槍,同時破口大罵道:“王八蛋,敢動我的女人!”

“砰!”

清脆的槍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仿佛是信號一般。隨著蕭統一頭栽回院中,那些翻身上牆的天策衛發出一聲聲慘叫,幾乎同時跌回院中。

“眾將聽令,駙馬有名,任何人膽敢擅闖一律射殺!”楊國忠帶人趕來了。

天策衛,龍影衛,人的名樹的影。楊國忠很清楚這兩大組織的厲害,因此不僅調來了太守府的護衛,還調來了一營兵馬,這營兵馬本就是薛玉鳳為保護楊平安而特命駐紮在太守府附近的。

輪單打獨鬥,這些兵馬中很難挑出一個能跟天策、龍影對抗的,可是戰爭,看得更多的不是單打獨鬥的能力!

就像現在,楊國忠直接下令,一營兵馬將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長槍高舉張弓搭箭,就算天策衛會飛,也能把他們射下來!

剛來到院外,正好看到二十來個青衫人翻上牆頭想要逃跑,他立刻下令箭弩齊發。那二十來個天策衛猝不及防,部分人當場被射殺,其餘人也被重新逼回了院中。

天策衛與龍影衛見狀,臉色齊變。黃鞠和齊少坤對視一眼默不作聲,天策金衛卻是惱了:“公子這是何意,為何要命人射殺我天策衛!”

還是那句話,天策衛中親如兄弟。家醜自有家法處理,豈容外人染指,羞辱天策?

“砰”的又是一聲,地上的蕭統又被楊平安補了一槍,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看來第一槍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楊平安這才轉向天策金衛:“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否則你們這些人,今晚一個也走不脫!”

“公子莫非不念與我天策之主舊情,要與我天策反目麽!”對楊平安的尊重,是天策之主下的命令,那些知曉楊平安身份的天策金衛多少會對他有所顧忌或是另眼想看,可這並不代表所有天策衛都真心對他恭敬,尤其是涉及到他對天策衛不敬的時候。

“反目?以為我怕麽!敢對我的女人暗下毒手,便是滅了你天策又有何不可!”楊平安冷冷丟下一句話,再不理會對方,低頭查看懷中村婦的傷勢。

“公子……”村婦語帶哽咽,冰涼的雙手緊握楊平安的手臂。

“你的傷勢如何?我這就命人將大夫找來給你治傷。”

“有勞公子,不用了,我想看看孩子。”村婦強撐著站了起來,從楊平安手中接過了女嬰。

楊平安卻是不放心村婦傷勢,單手在其後背摸了摸,清楚的摸到了三把飛刀,不過卻沒有任何濕膩的感覺……似乎,似乎並未見血?

這是怎麽回事?

詫異間,耳邊突然傳來村婦一聲驚呼:“我的孩子!”

緊接著楊平安就感到手臂一沉,村婦竟是暈了過去。

楊平安心中一驚,一股不祥湧上心頭。小心將村婦放在地上,將女嬰抱在懷中仔細檢查,卻發覺女嬰臉色蒼白,竟是早已沒了呼吸!

難怪,難怪之前村婦與蕭統交手多時,女嬰竟一直沒被驚醒,難怪他抱著女嬰開了兩槍,那麽大的槍聲女嬰竟還能沉沉昏睡!

“你們該死!”懷抱已死的女兒,楊平安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看向一眾天策衛。

黃鞠與齊少坤同時趕了過來,看眼女嬰,後者道:“駙馬大人,是屬下等無能,終是未能保護好小姐。”

前者則是義憤填膺瞪向天策衛:“爾等無恥,連如此嬰兒都不放過著實該殺!我龍影衛人數雖寡,但也願為人間公道殺身成仁!”

“駙馬,您下命令吧!”

龍影衛各個摩拳擦掌,仿佛此刻是他們占據了上風般,恨不得將那些天策衛全部斬殺。

天策衛則是臉色大變,神色緊張到了極點。領頭的天策金衛一臉的難以置信,喃喃道:“不可能,怎麽可能,是誰,是誰下的毒手!”

“駙馬,您還猶豫什麽,我等願聽從駙馬號令,圍殺逆賊天策!”黃鞠、齊少坤齊聲道。

眼下龍影衛人數雖少於天策,但這裏是揚州,是太守府,院外還有一營的兵馬。真要廝殺起來,天策衛絕對占不了便宜,一個不慎還有可能全部交代在這兒。

這讓天策衛如何能夠不緊張?

“都給老子閉嘴!”楊平安大吼一聲,喝止住了不停叫囂的龍影衛,檢查了村婦隻是昏厥,並無性命之憂,然後一轉身看向身後的楊玉環,“你,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楊玉環身形輕顫,吃楊平安一眼向後退了兩步,諾諾道:“妾身,妾身不明白公子的話。”

“不明白麽?說,你誣我毀你清白,混在我身邊目的何在!”

“我沒有!”楊玉環嬌軀再顫,淚水潸然而下,“隻憑那村婦一言,便認定妾身撒謊,難道妾身在您眼中,就那麽不堪麽?”

語音哽咽,神色淒然,宛若受了天大委屈般,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可楊平安不為所動:“你是想說我偏聽偏信麽?哼,若是我沒猜錯,你還是處子之身吧!想要驗證真假,恐怕不難吧!”

“我……”楊玉環欲言又止,楊平安一語點破她處子之身,她即便還能辯解,可楊平安若是找來有經驗的老婦人,隻怕一眼便能看穿。

臉色接連變幻,片刻後楊玉環凝噎道:“對不起,對不起公子,奴家不該欺瞞公子,奴家是……”

“賤婦,竟敢欺騙駙馬,可知有罪!”黃鞠一聲怒斥打斷了楊玉環的話頭,後者看他一眼,臉色再變:“公子,奴家也是迫不得已啊!”

接著,楊玉環便講述了一個淒慘的故事。她乃一介弱女子,縱是心比天高,麵對天策衛這種龐然大物時,也是無力反抗。

在東都時,她受到天策衛脅迫,利用自己的美貌接近楊平安,暗中為天策衛提供情報。

那晚的事情是真的,不過確實天策衛則一女子李代桃僵,承受了楊平安的瘋狂,時候將那女子秘密接走,為楊玉環提供便利。

可是那女子居然逃出了天策衛,更是一路擺脫追殺逃到了揚州,這使得楊玉環大為緊張。為了保守秘密不被楊平安察覺,天策衛與她取得聯係,讓她留意這段時間想要接近楊平安的女人。

隻要能在楊平安見到那女子之前將其除掉,那楊玉環的身份就不會暴露。

“你胡說!”天策金衛大怒,“我們何時逼迫過你!更不會傷害阿蠻母女!”

“阿蠻?你說她是謝阿蠻?”楊平安一愣,旋即蹲下身子,將村婦臉上故意塗抹上去的灰土擦拭幹淨,看清了村婦嬌美麵容,不是謝阿蠻還能是誰?

“公子,玉奴所言句句屬實,我從未想過加害公子,都是被他們所逼,阿蠻也是天策衛,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一概不知!”

“駙馬,天策逆賊太過卑劣,不但以美**騙駙馬,更是殺害駙馬之女,我龍影衛願替公子報仇,隻等公子一聲令下!”黃鞠齊少坤再度齊聲道。

疑雲去了大半,事情雖然還有些不解之處,可天策衛蕭統追殺謝阿蠻,更是害死了自己女兒,這件事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因為這都是楊平安親眼看到的!

看著昏厥的謝阿蠻,看著懷中沒了氣息的女兒,楊平安猛轉頭,一雙怒目冷視眾天策衛。龍影衛更是拔刀在手,隻等楊平安一聲令下。

許久,楊平安緩緩起身,肩上扛著謝阿蠻,另一隻手抱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女嬰,緩緩走到屋簷下,將母女二人放在身後,而後掃向天策金衛:“那蕭統等二十餘人,可真的是天策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