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巿為滿足嬴政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用嬴政賞賜給他入東海尋仙的那艘船,載著嬴政進入了茫茫的東海。

嬴政已毒發攻心,到了彌留之際。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力量支撐著他,他仍然頑強地留著一口氣。盡管嬴政大部分的時間都出在昏迷之中,但每次醒來他都會不斷地重複一個字“北!”

徐巿和他的船員在這個字的指引下,一直往北,航行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天旭日東升的時候,他們竟然在海上看見了一個海霧繚繞的小島。

那片海域徐巿曾經去了無數次,也沒有發現任何海島。可是從未出過東海的嬴政一來,那個海島就出現了。難道冥冥中竟真有仙女指引著嬴政與之相會?

徐巿將嬴政扶上海島,立刻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懾。一片黑漆漆的珊瑚叢,如黑綢鋪開在海天之間。於是,徐巿的眼前出現了一幅美妙難言的畫麵。天上,島上,海上,從藍到黑,漸漸變化,就是最巧手的染女也無法染出如此可人的顏色。

此情此景,竟和自己夢中所見如出一轍,也和嬴政所述的夢中仙島一模一樣。徐巿不禁呆在了原地,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見到那片黑色的珊瑚叢,嬴政心中的驚訝之情絲毫不亞於徐巿。隻不過徐巿吃驚之後是疑惑,而嬴政在最初的吃驚之後,馬上陷入了深深的喜悅之中。

阿房,阿房,原來你在夢中對朕說的都是真的。天的盡頭,海的北邊,黑色的珊瑚島,原來你真的在這裏!

嬴政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忽然甩開了徐巿的手,如一個愛玩的野孩子般奔入了珊瑚叢。

珊瑚叢中,彩霞縈繞,空氣中隱隱飄散著大海的味道。徐徐微風卷起七色的雲霞,漫天繽紛,恍若人間仙境。

阿房就在那一片黑色的珊瑚之中翩翩起舞。她身著如雪薄紗,翩若驚鴻,飄忽若神。

她聽見嬴政的腳步聲,轉頭對她回眸一笑。玉顏光潤,眼波流轉。嬴政的魂兒在那一眼之中驟然凝固。他忘情地奔了過去,緊緊地抱住那個讓他相思了一生的愛人,喜極而泣。

“阿房,阿房,華容婀娜,令我忘死。”

“忘死?”阿房抬起頭來凝望著嬴政蒼老瘦削的臉。她含辭未吐,氣若幽蘭,“陛下坐擁宇內,貴為天人,豈會為一介女子忘死?”

嬴政見愛人不相信自己,動情地呼喊道:“忘矣!忘矣!”

阿房笑了,帶著不相信的神情,“蜂過於叢,豈能不采?”

“空留後位,隻待佳人相守。”嬴政有些著急地解釋。

阿房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她又問:“鹹陽之邊,驪山之上,宮陵同出,陛下生可安,死可逸,豈念我也?”

“宮名阿房,當如玉嬌(美女,這裏指阿房)。陵若能成,也當與共。然孤自知時日無多,修陵之事不能畢,所以勞師動土,蓋掩人耳目矣。隻願那恨朕掘墓之人皆死於墓中之陣,則世人不敢再尋朕之所終,遂得與嬌安然雙棲。”

“陛下所言可真?”阿房像初見那樣牽住了嬴政的手。

嬴政凝視著阿房的嬌態,忍不住有點意亂情迷起來,他吻著阿房的發說:“朕之心,天地可見。”

阿房凝望著嬴政唇角揚起一抹足以傾國傾城的絕美笑靨。

嬴政地心兒都醉了,他輕輕地靠在阿房懷著,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為王一生,屠戮一生;富貴一生,煩憂一生;美譽一身,罵名一身;史書一紀,千古一帝。

嬴政就這麽走了,在這個不知名的夢幻小島。徐巿親眼看見他站在珊瑚叢中,一陣自言自語後,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跳入了海中。

徐巿連忙跳入了海中,想將嬴政撈上來,可是他找來找去,嬴政竟然像是化成了水一樣,毫無蹤影。徐巿找了半天,沒有尋到嬴政的一根頭發,反倒摸上來一個長相奇怪的風水式盤。

這是一個徐巿從未見過的式盤。式盤分為上下兩層。下方的盤,用純銅打造,形狀為方形,共有三層:內層是八幹四維,中層是十二支,外層是二十八宿。

方盤正中有一個幾近正圓的龜甲。那個黑綠色的龜甲上生著七個北鬥七星狀的花紋,一看就是千年龜神脫下來的殼。

徐巿本就精通占卜之術,如今看到此物馬上便反應過來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他將這個式盤握在手裏反複把玩,越看他越覺得這個式盤很像是師父提到過的一個物件。

徐巿的師父鬼穀子曾於夢中得到一本天書,天書提到逐鹿之戰時九天玄女曾贈給黃帝四樣寶物,助他打敗蚩尤,其中提四寶之一的神兵符就是一個式盤。

莫非他手中的式盤就是神兵符?徐巿突然想到了先前他那種強烈的感覺,仿佛冥冥中有什麽力量在牽引著他來到這個海島。徐巿本來一直想不通那個力量到底為什麽會找上他,可是現在,看見了手中的式盤,他若有所悟。或許一切的安排,都是為了讓他找到這個式盤?

沉思之際,下方的地麵忽地一陣莫名的顫動。震顫過後,小島之下的水中,傳來了一聲震天的嘶吼,如惡獸對天狂嘯。圍繞著海島的大海,瞬間掀起了洶洶巨浪,從下往上洶湧而至。小島猛地一晃,開始慢慢往下沉。

與此同時,徐巿手中的式盤也發生了奇異的變化。龜甲天盤上的北鬥七星之紋,突然發出了萬千的光華,直射鬥牛。光華與天對接的那一刻,徐巿耳中莫名地傳來了一個空靈而沉悶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魂兮歸來,得人肉以食,以其骨醢些。魄兮歸來,得人輪以養,以其血祀些。”

……

徐巿的敘述到此處忽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

蕭淩虛還未從徐巿所述的秦史中回過神來,便聽見有人在門外道:“諸事已具,但請先生賜教。”

徐巿並未馬上搭腔,他凝視著門外肅然而立的人影,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似乎在思考什麽。半晌,他將手中的式盤緩緩地放在矮幾上,輕輕轉動了式盤中央的龜甲。

徐巿一邊轉動龜甲,一邊低聲念道:“天地一統,陰陽雙修,三式之精,四神來助,五行開道,六甲六壬,七星在天,八卦乾坤,九數布列,神兵可信。”

神兵符在徐巿的手中突地劇震了起來。遍布在龜甲天盤上的七星圖案瞬間亮起,整個龜甲就像從天空中墜落的一塊玄青色的隕石,亮得令人無法目視;而龜甲下的地盤也像受到了什麽神秘力量的召喚一般,發生了異變。

地盤上所有的文字仿佛都如虛像一般立了起來。它們猶如閃電一般在地盤上呼嘯而過,似乎天數命運,都在轉瞬之間,劇烈地發生了變化。

徐巿低頭看了看龜甲和方盤所形成的格局,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蕭淩虛知道徐巿用式盤占卜似乎得出了什麽結論。他正欲詢問,但見式盤之上突地射出一道青光,如撥開雲霧的陽光,直衝上天。青光之中,許多的影像如快速移動的夢境一般在其中糾纏、旋轉。

大海、航船、風浪……天地至理,億萬年悠悠歲月,仿佛都在這一個瞬間,在這小小的式盤中表露了出來。

最後當那些影像終於凝聚的時候,蕭淩虛在青光中看見了一個狹長的海島。這個海島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熟悉,如果蕭淩虛沒有記錯它應該是……

“此去百裏,有島東瀛。汝且去吧。”徐巿道。

門外的人聞言愣站了幾秒,然後他“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先生大恩,侯生永世不忘!願去東瀛,安生立命。”說罷,侯生叩拜三聲,離開了。

原來確實有人東渡到了日本,卻不是徐巿……到底還有多少未知之謎掩埋在流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