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虛!蕭淩虛!”

一陣輕柔的呼喚傳入耳中,蕭淩虛恍然回神,發現自己正靠在徐巿的龜棺旁邊發呆。甄雪和聞南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似乎對他的走神感到頗為奇怪。

“你怎麽了蕭淩虛?怎麽突然就不說話了?”甄雪關切地問道。

蕭淩虛搖搖頭,準備站直身子。此時,他才發現神兵符還握在他的手裏。蕭淩虛低頭凝望著神兵符,方才見到徐巿的情景在他腦海中一一重現。當蕭淩虛終於得以將徐巿對他說過的話逐一回味之時,許多之前沒有想通的事情豁然開朗。

蕭淩虛感激地跪了下來,道:“師叔祖的救命之恩,弟子將永生銘記!”說罷,他恭敬地對龜棺中的徐巿叩拜了三下。

聞南和甄雪不知道徐巿什麽時候變成了蕭淩虛的師叔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對徐巿磕起頭來,兩人看看蕭淩虛,又轉頭望望徐巿,卻發現徐巿的嘴角竟然往上揚了起來。

“徐巿笑了!徐巿笑了!”聞南詫異地大聲叫了起來。

在他的驚叫聲中,徐巿的身體瞬間幹癟了下來。他的頭發瞬間變得像燒焦的草一般幹枯焦躁;他的皮膚也變得像腐肉一般幹癟;而他的魂魄,則變成了三大七小,十個光點,永遠地進入了那個上古的式盤之中。

千秋一朝,秦事悠悠。東渡而去,萬古謎蹤。

悠悠海洞,玄武之腹。烏木白骨,以魂易魂。

鬼穀後人,同宗同源。前途所去,嶺南神木。

神兵天機,疑惑盡釋。徐巿所贈,豈止一卦?

蕭淩虛久久地站在徐巿的龜棺旁,眼眶濕潤了。

聞南和甄雪雖然也為徐巿的突然死亡震驚不已,不過最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蕭淩虛竟然會因為一個千年前的古人之死流下眼淚。

甄雪走上前,想安慰蕭淩虛,他卻擺擺手,道:“我想我已經知道如何離開這個海洞了。”

“你說什麽?你已經知道離開的方法了?你怎麽知道的?”聞南震驚不已地問道。

“發生了一些小插曲……”蕭淩虛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解釋方才他和徐巿那次穿越了真實和幻境的會麵。幸好聞南和甄雪沒有多問,畢竟他們現在更關心的是離開的方法。

“總之,我們如果要離開這個海洞,就必須用到我手裏的這個式盤。”蕭淩虛說著將神兵符展示在了甄雪和聞南眼前。

“你說的就是這個東西?”如果甄雪沒有看錯,蕭淩虛手中的東西很像是風水師們常用的堪輿羅盤。

“你記得我對你說過的‘玄女四寶’嗎?”蕭淩虛問甄雪。

甄雪點頭。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蕭淩虛手中的“命魔劍”就是其中一寶。

“這個式盤也是‘玄女四寶’之一,叫做‘神兵符’。”

“真的是‘玄女四寶’?”甄雪沒想到他們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個海洞竟然找到了蕭淩虛一直在找的東西。難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指引他們?

“蕭淩虛,你說的讓我們離開海洞的方法,到底是什麽?這怎麽會和你手中的這個玩意兒扯上關係?”聞南打斷兩人,他更關心蕭淩虛提到的讓大家離開這個“海洞”的方法。

蕭淩虛看著聞南,解釋道:“聞警官,你還記得徐巿的白骨遺書上提到的那句話嗎?‘魂兮歸來,得人命以養,以其骨醢些。魄兮歸來,得人輪以食,以其血祀些。’”

“記得。”聞南點點頭,“廖館長說那很可能是一段招魂的巫辭。”

“那的確是一段招魂巫辭。”蕭淩虛補充道,“而且辭中要招的魂魄就封在這個式盤之內。那是蚩尤的魂魄。”

“你說什麽?”甄雪和聞南不約而同地驚叫出聲,臉上全是驚異無比的表情。

蕭淩虛早料到了二人的反應,他平靜如水地說:“依我看前艙中那些孩童的屍骨和尾樓裏那七口烏木棺材中所裝的人體殘肢髒器,是為了實施招魂儀式所布下的陣法。‘三魂要歸來,要吃人肉,還要把人的骨頭磨成漿。’其中所指的人的骨肉不正好是前艙中那些死去的人嗎?‘七魄要回來,要掠得人的脈輪來奉養,還要用人血來作為祭祀。’其中提到的七魄在人體中存在的位置,正好對應了七口烏木棺材裏裝著的人體器官。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早在千年之前,徐巿就布下了一個招魂陣,他想招來神兵符裏麵封印的蚩尤的魂魄,幫助他逃離這個海洞,隻是他並沒有完成這個儀式。”

當然,蕭淩虛清楚地知道徐巿未完成儀式的原因。實施此招魂陣還有一個條件,那便是要有一個人獻出自己的魂魄,在式盤中的魂魄被釋放之後,代之被囚禁在式盤中。

當年,徐巿讓侯生幫他布下了招魂陣法,到了儀式的最後,他卻猶豫了。徐巿一生都在追尋讓天下萬民避免戰亂,自由生存的方法,在想通這個問題之前,他不願意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

於是在破陣的最後,徐巿用了兩個七星鎖魂陣,一個招來了七隻斑鱉,困住了他的海船,另一個則被他用在了自己的龜棺之上,用來困住他自己的靈魂。

雙陣齊具,再加上玄武肚腹之中的神氣,徐巿成功地將時間永遠地凝聚在了千年前的那一刻,讓時光在生死的瞬間停頓了千年,他也在疑惑中兀自思考了千年。

然而,蕭淩虛的出現卻讓徐巿於恍然間參透了他一生所求的天機,所以他甘心獻出自己的魂魄,救他們一命。

現在徐巿已經用他的靈魂替代了神兵符中封印的蚩尤的靈魂,隻要將陣法完成,他們就能喚出蚩尤,幫助他們逃出玄武的肚腹。

“總之,我們現在隻要啟動那個陣法便能逃離這個無底的深淵。”蕭淩虛的話如茫茫海上的燈塔,點燃了所有迷航之人的希望。

三人思定既動,準備出去啟動那個可以幫助他們逃出去的招魂之陣。可是還沒等他們爬出裝有龜棺的密室,一股奇怪的惡寒突然從眾人背後竄上了頭頂。

三人不約而同地轉身,卻驚然看見七條食指粗細的紅帶,正爬過龜棺上麵的七星孔洞,流瀉而下……

子母血蠱!竟然是“艾玲號”上出現過的那些子母血蠱!

它們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了出來,沿著光滑的龜殼向下流,如同小溪般,淌到了徐巿已經幹枯的屍體上,尋到他的毛孔,便像植物的根須尋到了肥料一般,穿梭進了他的皮肉裏,將他的身體緊緊纏住。

徐巿的身體就像漏氣的氣球,越變越小,越變越小,轉眼間就被吃得一幹二淨,隻剩下了一個空****的龜棺。

蕭淩虛的眼睛都怒紅了,徐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現在卻這麽形消魂滅了,連一粒骨灰也沒有留下。他很想留下來與那些該死的紅魔決一死戰。可是看看身邊的甄雪和聞南,蕭淩虛咬了咬牙。他叫來聞南,兩人合力將龜棺的棺蓋蓋了起來。

隻聽“硿”的一聲,龜棺猝然合上,那些沒有爬出來的子母血蠱,被封其中。在七星鎖魂陣的作用下,它們好像被鎖住的囚犯,無法脫身,攢聚在孔洞四周,惡心得讓人想要嘔吐。而那些還未爬進龜棺的子母血蠱則調轉了方向,朝三人卷了過來。

蕭淩虛將站在前邊的甄雪拉到身後,然後手掌一翻,隻見一道白光閃過,那些被吸在磁石上的兵器忽然擺脫了磁力的限製,從磁石上掉落下來,橫飛在空中,組成了一個錯落有致的浮梯,一直通到了甄雪腳下。

“快上去!”蕭淩虛朝甄雪大喊。

甄雪不知道在想什麽,看著那些子母血蠱陷入了呆立的狀態。

蕭淩虛叫了她幾聲,她也恍若未聞。無奈之下,蕭淩虛隻得猛地推了甄雪一把,同時手握“白金鉞”,向後砍了出去,頓時有三條已經伸到甄雪身邊的紅線被斬為了兩截。

甄雪這才會意過來,趕緊抓住一把鐵劍,向上爬去。鋒利的劍刃割破了她的手掌,她也不敢猶豫,深怕自己稍一停頓,就會一腳踩空,掉入子母血蠱的包圍之中。

見甄雪爬了上去,蕭淩虛拽了聞南一把,將他也拉到了兵器前,“到你了!”

聞南點點頭,踩著兵器爬了上去。

見同伴安全爬上了舵艙,蕭淩虛也想如法炮製。就在他爬到一半時,甄雪忽然指著蕭淩虛的頭頂叫道:“小心你上邊!”

蕭淩虛抬頭一望,隻見上方的一枚鐵劍上,已經爬滿了無數紅色的肉線。它們正在緩緩地移動,像是一條條紅色的水脈,隨時會流下來。

蕭淩虛趕緊揮舞手中的“白金鉞”打掉了那把鐵劍,然而還是有一些子母血蠱沒有被除掉,鍥而不舍地侵占了一個鐵殳。

蕭淩虛揮舞著手中的“白金鉞”,打掉無數蠕動著紅線的兵器。然而那些帶著子母血蠱的兵器好像越來越多,斬掉一個出來三個,就是不想讓他爬上去。

蕭淩虛左打右劈之間,精神稍微鬆懈,法力頓減,空中的兵器紛紛被頭頂的磁石吸了回去。他一腳踩空,眼看就要墜入子母血蠱之中,幸虧聞南果斷地伸出手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他才騰出另一隻手,用“白金鉞”勾住地板的邊緣,躍了上去。

安全著陸後,蕭淩虛趕緊破壞了龜馬之間的棋局,隻聽見頭頂和地下依次傳來了“轟隆”兩聲巨響,頭頂吸附著兵器的磁石和地下的暗門同時消失,子母血蠱危機這才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