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整夜的搶救,再加上穆天溢貢獻的500毫升鮮血,到了第二天淩晨的時候,甄雪終於轉危為安了。

在醫院守了他一夜的聞南,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連日加班,加上徹夜的擔心,讓他累得一頭栽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穆天溢趕緊將他送回了家,讓他好好休息。

當病房裏隻剩下甄雪的時候,蕭淩虛悄悄地走了進來。

此時的甄雪因為接受了大量的輸血,情況看起來好多了。她的臉色變紅潤了,嘴唇有了血色,呼吸也比上一次均勻了很多。

蕭淩虛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甄雪這一條命算是被自己撿回來了。

當時在停車場的時候,甄雪已經徘徊在生死邊緣了。她的脈象十分微弱,魂魄也正在一點點消散。一旦它們完全離開肉體,歸於黃泉。甄雪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為了救她,蕭淩虛隻得利用養靈煉符,招來了附近的遊魂,為甄雪看管魂魄,這才避免了甄雪的魂魄離體。

現在看來,他的做法的確拯救了甄雪的生命。但在當時,這樣的做法卻是破釜沉舟。因為養靈煉符的效用隻有二十四個時辰。也就是說,二十四時辰之內,如果甄雪的肉體不能得到救贖,那麽不但她的魂魄會散去,她的肉體也將被招來的遊魂侵占,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所以說,蕭淩虛行的是一招險棋。

好在甄雪命不該絕,經過搶救和輸血,她終於撿回了一條命。此刻甄雪的脈象平穩,顯然已經恢複了許多。

探明甄雪的脈象後,蕭淩虛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摸出了一張收魂符,輕輕貼在甄雪的腦門上。

蕭淩虛麵對甄雪,盤腿而坐,雙手放於膝蓋之上,低聲念道:“****遊魂何處留存,虛驚異怪墳墓山林。今請山神五道路將軍,當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收回附體,築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千裏童子送魂來。吾奉太上老君急急敕令!”

當蕭淩虛吐出最後一個字時,甄雪腦門上的收魂符自己燃燒了起來。未幾,便化成了一陣青煙,連一點兒殘紙也不見。

青煙熄滅之後,蕭淩虛又化了些許壽金、刈金和十二元辰金,以答謝那些野魂對他的協助。

法式完成後,甄雪終於從昏迷中蘇醒了過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睡在病**。蕭淩虛坐在她的床邊,關切地看著她。

暖暖的日光透過玻璃照在蕭淩虛身上。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了一排淺灰色的倒影。他臉上的表情平和而溫情,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殺人嗜血的凶徒。

甄雪不禁有些發愣。這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啊,為什麽他的臉上會有這麽溫柔的表情呢?

蕭淩虛被甄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撇開頭,問道:“你醒了?”

甄雪點點頭,“這是哪兒?”

“醫院!”

“醫院?”甄雪用雙手捂住臉,開始搜索記憶。

記憶裏,她似乎遇到了一個恐怖的怪頭,然後蕭淩虛出現了,再然後她被怪頭咬了一口……血色的回憶,將甄雪拉入了恐懼的深淵。她的身體因為害怕而顫抖,肩膀上的傷口因此而被扯破。鮮血像開出的花兒一般,在包裹的紗布上迅速綻放,讓她禁不住痛叫了一聲。

察覺到甄雪肩膀上的傷口裂開了,蕭淩虛拉住了她的胳臂,開始動手拆她肩頭的紗布。

甄雪心裏還存著對蕭淩虛的芥蒂。她一把推開了蕭淩虛,“你幹什麽?放開我!”

蕭淩虛抬眼看了甄雪一眼,再次拉過了甄雪的手臂。他輕輕拆開了甄雪肩頭的紗布,露出了下麵黑漆漆,散發著腥臭味的傷口。

“你的傷口發炎了。”蕭淩虛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黃符,引火點燃,並將符灰,混入了一碗清水之中,口中低聲念了幾字:“唵、啼、囉、咭、利、尊、囁!”念完之後,蕭淩虛將符渣從碗中取出,均勻地敷在了甄雪的傷口處。

一陣刺痛從甄雪的傷口處驀然傳來,就像無數的細針紮著皮肉。甄雪痛得大叫了一聲,本能地想要推開蕭淩虛。怎奈他力道蠻橫,心智堅定。恁憑甄雪怎麽使勁兒,他依然不鬆手。

“放開我!”甄雪怪叫了起來,肩膀的劇痛和接連幾天的悲哀、壓力如並流的潮水,混合衝出,刹那間衝垮了她的心堤,讓她失去了理智,豆大的淚珠滑落了她的眼眶。

看見甄雪的眼淚,蕭淩虛心生不忍,手上的力道也隨之鬆了許多。

甄雪趁機甩開他,臉上防備的表情,像是要拒人於千裏之外,“你到底是誰?想對我做什麽?”

蕭淩虛沒有言語。他大手一伸,帶些強硬地將甄雪拉了過來,輕輕將她肩膀上的符渣取了下來。

甄雪隻覺得肩頭處微微發涼,低頭一看,傷口處竟然再不流血了,而且傷口處也好像不再疼痛了。甄雪緊張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頭腦也開始恢複了運轉。她無聲地麵對著蕭淩虛,開始一一回想見到他的情景。

在案發現場,他親口承認他殺死了聞北;在監獄的時候,他差點兒把她勒死;而在解剖室的時候,他更是無情地將尖針插入了她的咽喉。這樣看來,他的確是一個冷血的凶手沒錯。可是,如果甄雪沒記錯,在停車場的時候,是他舍命救了自己。還有剛才,他拉住她的手替她上藥的情形,不像是要傷害她。

他到底是誰?一個輕賤人命的凶手?還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者兩者都是?

想到這裏,甄雪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脖子,卻發現那上麵的白線已經不見了。盡管如此,甄雪依然記得,在停車場的時候,正是因為有了那些白線,她才沒有被那個怪頭咬死。而這些白線顯然是蕭淩虛故意留在她身上的。他為什麽這麽做?這一切究竟是他的預謀?還是巧合?

還有,在監獄的時候,蕭淩虛明明死了啊!可是他的“屍體”卻從解剖室裏突然消失了,然後,現在,他又活生生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他到底是人還是鬼?

一連串的疑問,像雨後的竹筍一般在甄雪心中生長了起來。甄雪不可置信地看著蕭淩虛,問出了一直纏繞在她腦子裏的疑問:“你到底是誰?到底是人……還是鬼?”

“我不是鬼!”

“不是鬼?那你為什麽能死而複活?如果我沒有記錯,在監獄的時候我明明為你驗過屍。你的體溫比正常人低了許多。你的瞳孔也放大了,並且用手電照射你的瞳孔時,它們也沒有發生變化!而且,你顯然已經停止了呼吸!你的心髒和脈搏也完全沒有跳動的痕跡!你明明就死了啊!”甄雪信心十足地擺出了她的屍檢證據。

蕭淩虛轉身看著她,道:“我天生就是這副模樣。我的體溫天生就比別人低。我的瞳孔天生就是放大的。我可以長時間的閉氣而不用呼吸。我的心髒和脈搏也和普通人的位置不一樣。”

蕭淩虛邊說邊轉過身,讓甄雪看見了他的眼睛。正如他所說,他的瞳仁果然比正常人大了許多。甄雪又碰了碰他的手臂,果然,他的體溫比常人低了很多。事實擺在眼前,甄雪隻得退步,“好吧,在這個問題上我姑且相信你!但你能不能告訴我在停車場攻擊我的那顆怪頭是什麽東西?還有那條拿住怪頭的大蛇,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東西好像是你叫出來的?”

蕭淩虛本來並不打算再向甄雪做更多的解釋,因為這件事所牽涉的東西,不是她一個普通人能夠理解和駕馭的。可是當他看見甄雪那認真的眼神,他的心意竟然動搖了起來。

經過了一番天人交戰,蕭淩虛終於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大夫,你讀過《西遊記》嗎?”

“當然。”甄雪覺得蕭淩虛的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其妙。《西遊記》的故事家喻戶曉,就連五歲小孩都能說出一個來,更何況她這個大人。

“《西遊記》倒數第二回記載了這樣的一故事。相傳,三藏法師到印度天竺國拜佛取經,回國時,路過安南境內的通天河遇到一烏龜精化渡船至半邊後潛入河底,想害死他。所幸三藏法師大難不死,但所求的經書都沉入了河底……”

“你說的是通天河曬經的故事?”甄雪記得電視連續劇裏有這麽一集,一隻馱過唐僧師徒的烏龜精要他們見到佛祖之後幫自己說好話。可惜唐僧師徒將這件事忘了。當他們取得真經回來,再拜托老龜馱他們過河,老龜問起向如來邀功的事,老實的唐僧如實說自己忘記了。老龜一氣之下,就將唐僧師徒甩到了河裏,唐僧因此丟了一部分的經書。

既然甄雪知道這個故事,蕭淩虛也不多說,直奔主題道:“烏龜精的故事當然隻是小說杜撰的,不可信。不過三藏法師路過通天河時,確是將經書掉到了河裏。”

當日,三藏法師將經書掉進河裏之後,他的徒弟入水撈經,卻隻取回了一部份大乘的“經”,而小乘的“讖”則隨水漂流,一部分的“讖”流入了雲貴高原的少數民族手中,而另一部分則流入了茅山道士的手中。

由於雲貴高原的少數民族生活的地方,多為熱帶和亞熱帶氣候,地多潮濕,山區中毒蟲眾多,怪藥生長。所以,“養蟲”和“巫醫”在當地極為盛行。三藏法師的“讖”流入這些地區後,被當地的巫師和魔公采納,結合“養蟲”和“巫醫”,演變成了蠱術。

而流入道士手中的那部分“讖”,則被一個叫洛有昌的宋代茅山道士加以利用,創造出了洛降。

洛有昌原是茅山門人,因其擅自以茅山術謀取私利,被當時的茅山教掌教陸祥淩真人打斷雙腿後逐出了師門。洛有昌被逐之後,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怨恨熏心。幹脆放棄了對茅山術的鑽研,開始專心研讀“讖”中所載的害人之術,創造出了以茅山術為基礎的害人降術,稱為洛降。洛有昌廣收心術不正之人為徒。時至元初,洛有昌自立“降教”,洛降也由此被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