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船艙的門緩緩地張開了一道口子。商海帆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看見甄雪躺在樓梯的末端,頭靠在牆壁上沉沉地睡著。她的眉宇緊緊地攢在一起,渾身上下都是冷汗。她似乎做惡夢了。

“甄小姐,甄小姐。”商海帆輕輕地搖晃著甄雪的身體。

“誰?誰偷水?”甄雪驚叫著從夢裏醒過來,看見了商海帆近在眼前的臉。

“沒有人偷水。你可能是做夢了。”商海帆凝視著甄雪,柔聲說。

甄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因為四周太黑,她竟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睡著了,還做了個噩夢。甄雪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不良的睡姿讓她渾身的肌肉都像被注入了乳酸一樣,酸疼不已。

“我的時間到了嗎?”甄雪問商海帆。

“還沒有。”

“那你怎麽現在就來了?”

“我是男人,多看一會兒沒什麽關係。”。

商海帆的話十分體貼,每個女人聽見了,都會覺得心頭很甜,甄雪也不例外。不過,她並不想破壞大家定下的規矩。“那可不行,要是Miss朱知道了,肯定不願意。”

“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商海帆將甄雪拉出了船艙。“上去吧,甄小姐,好好睡一覺。”商海帆衝甄雪擺擺手,走進船艙,關上了門。

輪流看管水缸的方案確實讓大家安心了許多,如果沒有那個意外的話。

所謂的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破壞正常秩序並引起混亂的那些事情,比如一個大活人的突然失蹤。

陳傑克的失蹤是Miss朱最先發現的。她睡了一覺,爬起來的時候,情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急得又哭又鬧,四處尋找,可是找了許久也不見陳傑克的蹤影。最後還是童童在水麵上發現了陳傑克的衣服。陳傑克的衣服和鞋子一整套地漂在水麵上,可他的人卻並不在衣服裏。

“你殺了他!一定是你殺了他!”悲痛之餘,Miss朱把矛頭指向了之前和陳傑克有衝突的方勇,“你說過的,要把他扔到海裏喂魚!”

“我是這麽說過!不!我是說如果他再偷水的話,我會把他扔到海裏喂魚!”方勇急得大叫,“再說了,現在隻看見了他的衣服,還沒有看見他的人!如果他隻是把衣服脫掉扔進了水裏呢?”

“你胡說!平白無故的他怎麽可能把衣服脫掉?肯定是你!你已經把他推下海了!”Miss朱抓著方勇的衣領,使勁地拉著,臉上肌肉**,猙獰得可怕。

方勇當然不甘心被Miss朱指責,他也顧不得別人會不會誤會,死命地拽著Miss朱不肯鬆手。兩人隨即扭打在了一起。

“你們別動手啊,有話好好說。”看見兩人大動幹戈,高也忙上來勸架。

兩人卻沒有聽他的話,反而越扯越凶。

Miss朱以前練過摔跤,方勇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沒有幾下,她便把方勇狠狠地推到了地上。

事情的轉折也就發生在那個時候,當方勇踉蹌著倒在地上的時候,隻聽見“砰”的一聲,一個形狀奇特的礦泉水瓶從他身後滾了出來。

看見那個礦泉水瓶,Miss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她突然撿起了那個礦泉水瓶,歇斯底裏地對方勇大叫了起來:“是傑克的水瓶!你這個騙子!你還敢說傑克不是你殺的?”

方勇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他急切地辯解道:“不!不!我不知道那個瓶子是哪裏來的!”

然而,這番急迫而又毫無根據的說辭在旁人看來,隻不過是一些蒼白無力地狡辯。大家交頭接耳了一陣,都站在了Miss朱這一邊。

“騙子!”

“殺人狂!”

“凶手!”

方勇的臉憋得通紅,急忙解釋道:“不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個瓶子是哪裏來的,你們要相信我啊!”

方勇的辯解對他此刻的處境非但一點兒幫助也沒有,反而被看作了心虛的狡辯!大家更加憤怒了。馬上就有人站出來要揍方勇。要不是聞南和商海帆攔著,恐怕方勇就這麽被大家打死了也不無可能。

“好了!”一旁的高也實在看不下去了,隻得提高了聲量,才壓製了眾人的怒火,“現在看來,方勇確實有殺死陳傑克的嫌疑。不過僅僅是嫌疑!我提議,在確定他的罪行之前,先把他看管起來。如果我們找到實質性的證據證明陳傑克確實是他殺的,到了那個時候大家再來集體決定怎麽處理他,怎麽樣?”

高也的提議立刻引來了眾人的議論。他趁熱打鐵地說:“在現實社會中,警察如果抓到了犯罪嫌疑人,一定也是先收監候審,然後再定罪。我們現在的處境雖然有些特殊,但我們卻可以沿用現實社會中的一些合理的方法和程序來處理糾紛。畢竟這些東西是我們這些人已經認可的,不是嗎?”

“我同意!”聞南最先支持了高也的提議。他也覺得因為一次簡單的衝突和一個礦泉水瓶就把方勇定為凶手,實在是太草率,他想再調查一下這次事件。

“我也同意!”一直沉默不語的費思明也對高也表示了支持。

他們兩人表態後,甄雪和商海帆也支持了高也。

在現實社會中,高也是這群人裏麵最有社會地位的人,他提出的建議,本來就很容易贏得大家的認可。再加上目前在人群中威望極高的商海帆和聞南的支持,高也的提議馬上就得到了全票支持。

在高也的建議下,方勇被捆綁之後,關進了放水缸的船艙,由看管水缸的人代為監管。

黑夜還是白天,這並不重要。對於身處在幽靈船上的二十七——不,現在是二十六個人來說,睜著眼睛的時間就是晝,而閉上眼睛的時間就是夜。

此刻,二十六個人中,二十一個人都在閉目睡眠。剩下的四個人中,方勇因為背負著殺人嫌疑而被綁在了水缸旁邊,高也則在一旁看管著他和水缸,至於另外的兩個人——聞南和甄雪,則在小聲地談論著陳傑克失蹤的事情。

“我覺得方勇並沒有說謊。”聞南把手枕在腦後,輕輕地說。

“你為什麽這麽說?”

“你還記得高也今天說服大家的時候說的那段話嗎?”

甄雪點點頭。

“老實說,高也的話提醒了我。我們現在雖然身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海洞裏,但我們卻仍然可以用現實世界中的方法和程序來辦事。”聞南轉過頭來,看著甄雪,“如果現在我們沒有被困在這艘幽靈船上,而是在現實社會中,發生了方勇的案子,你會認為他是凶手嗎?”

“大概不會吧!”甄雪思索了一陣,坦率地回答。

“說說你的理由!”

“首先,大家普遍懷疑方勇是因為他和陳傑克早先時候發生過衝突。但我的理解卻恰恰相反。兩人之間的衝突明顯是方勇占了上風。他沒有理由在得勢之後還對陳傑克不利吧?這也太不合情理了!”

“說得有理,繼續。”

“如果說方勇是為了搶陳傑克的礦泉水瓶而殺死他的,那就更說不過去了。方勇和陳傑克早先就發生過衝突了,誰都看得出來,陳傑克隻是繡花枕頭一包草,空有滿身的肌肉,卻根本不是方勇的對手。方勇想要那個礦泉水瓶隻要搶過來就行了,根本不用殺人吧?”

“有沒有可能是方勇在搶水的時候失手把陳傑克殺死了?”

“好吧,就算方勇真的在搶水的時候失手將陳傑克打死,並將他拋屍於水上,那麽他為什麽要留著陳傑克的礦泉水瓶呢?我覺得這太不合情理了。如果是我,我要麽會把陳傑克的水喝完再把瓶子丟了;要麽就是把瓶子裏的水倒出來,裝進我自己的瓶子裏。總之,我肯定不會留著陳傑克的瓶子。那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搞不好就會被人發現。就像方勇一樣。”

甄雪頓了頓,接著說,“而且陳傑克現在到底是不是死了,也還不能妄下定論。畢竟,我們隻看見了他的衣服,並沒有看見他的屍體……”

“等等!”話到此處,聞南突然打斷了甄雪,“你說到隻看見了衣服,沒有看見屍首,倒讓我想起了一個東西!子母血蠱!還記得在‘艾玲號’上出現過的子母血蠱嗎?”

聞南的話如一記猛鞭打入了甄雪的腦海。她震驚得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如果說是那些紅魔的話,還真解釋得通為什麽陳傑克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可是,那些子母血蠱不是已經隨著‘艾玲號’沉入海底了嗎?莫非……”

“邵紫郞!是他!”聞南警覺地說,“從登上了這艘幽靈船,我就總有種強烈的感覺。我感覺他也在這裏。在船上的其餘二十四個人中間。”

又是一記猛鞭打來,甄雪不由得感歎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糟糕了!那個人的手段不是常人能應付的,我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該死!”聞南低咒了一聲,“如果蕭淩虛在這裏那該多好!”

提及蕭淩虛,兩人的心口不約而同地一扯。之前,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兩人被接踵而來的麻煩包圍著,似乎已經暫時忘記了這個陪伴了他們近三個月的名字。如今,當聞南在不經意間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兩人的心間就像有一個舊傷口被揭開了一般,流出了疼痛的膿水。

蕭淩虛你在哪裏?甄雪和聞南無聲地問著,感覺他們牽掛的那個人就像這海洞的出口一樣,似乎永遠也找不到了。淚水模糊了甄雪的視線,愁雲爬上了聞南的眉間,而那個謎一樣的男人,他的生死,仍然是個謎。

就在聞南和甄雪傷感萬分的時候,他們身旁忽然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兩人驚然望去,發現商海帆正躡手躡腳地走過他們身邊。

“你起來幹什麽?”聞南突然的問話把商海帆嚇了一跳,他一個不留神,踢到了金老三。金老三在半夢半醒之間罵了他幾句。

商海帆小聲地給金老三賠了幾聲不是,然後他轉向聞南和甄雪,悄聲說道:“我起來方便。你們呢?怎麽還不睡?”

“就睡了。”聞南回了他一句,拉著甄雪躺了下來。他可不想自己和甄雪的對話讓別人聽見。邵紫郞很可能就混在船上的二十四個人中間,而商海帆也在這個二十四人的大名單裏麵。

商海帆見聞南不想理他,也不多問,趕緊辦自己的事情去了。

很快,夢境訪問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