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夜華入練,匆匆一晚如水般流逝,轉眼到了第二天。
清晨那第一縷光芒還未撕開夜幕之時,一道矯健的孩童身影,便端正的坐於陽台前,目光對著那遙遠的東天,嘴中開始吞吐著清涼的晨炁之息。
隨著一道金色的光束在天邊鋪開,漸漸泛白的東方上空,終是凝聚出了一團朦朧的紫霧,目光眨動,李顯俊逸的臉孔上流轉喜色。
深吸一口,立刻是調動玄天功的渾厚內力,便將那縷紫霧牽引而來,煉入他的雙眼之中。
“呼~”
十息之後,清澈的雙目緩緩睜開,一縷淡淡的紫芒,便是沿著那晶瑩的瞳體表麵汩沒,消失於那靜謐深邃的黑瞳深處。
目光輕輕眨動。
李顯緩緩停息體內玄天功的運作。
長吸一口,兩股濁氣順著鼻尖呼出,兩隻手掌也是順著身體緩緩放下,結束每日晨間對紫極魔瞳的修行。
光束,萬丈,迎麵的溫暖鋪滿麵堂,朝陽更比無限好。李顯利索的起身,一個彈跳便站了起來。
幾乎他的每一日清晨,都要隨著紫極魔瞳的修行而開始。從唐三傳授這門絕學至今,也是一刻未曾斷過。
李顯在心中不由發出一道輕聲的自忖。
根據玄天寶錄記載,紫極魔瞳的四重境界:縱觀、入微、芥子、浩瀚,他修煉已有數年之久,第一重卻是時至今日還沒到達圓滿。
作為至高的道家內功絕學,幾年半載的修煉,看來是很難將其精通了啊。
“我的玄天功若是對應魂力,大概在第二重八層,如此來說,想要將這對應的內功修煉至縱觀,至少,也要到等到大魂師才行。”
絕學根由內經而水漲船高。
李顯轉念一想倒也釋然。
至於大魂師,如今也是不遙遠了,僅僅隻差2級。憑借自己得天獨厚的武魂優勢,修煉起來隻怕一日千裏,要不得幾日,便是能夠達到。
想到這,李顯心頭一動,餘光掃向身後還正在睡夢中的月夕。在心中悄悄暗定,等月夕適應這裏生活之時,就邀請她一起,共同去驗證那武魂融合的可能性。
李顯和女孩雖然已經熟識,不過如此親近的起居,也是剛開始,李顯沒有太多非分之想,並且,他更多考慮的是月夕那拘謹靦腆的心性。
多等幾日再去說吧。
何必急於一時呢。
李顯念及至此,便悄聲回到床邊,清晨稍冷,透過紗窗的清風有些偏涼。
望一眼女孩乖巧的睡姿,伸手將那蓋在月夕胸前的薄被,輕輕向上拉拽幾分,將整幅身體遮蓋好。
彎下身體,輕輕的呼吸聲不由打在臉上,李顯注視著月夕精致的小臉,心頭一陣錯愕,立刻是拉開距離,轉身洗漱去。
微風順著陽台輕輕擺動著床簾,主臥的門被隨手關閉上去,臥室,重新落入清晨的靜謐之中。
李顯轉身離去,但他並不知曉,隨著他的腳步離開,剛剛還在睡夢中的月夕,此時卻是微微睜開一隻眼睛,烏黑的眸子靈性的眨動,悄悄回望一眼主臥離開的身影。
而後,那被睡衣包裹的小手,握住被子一角,甜蜜的將其摟在懷裏。精致的小臉上,也陡增一層淡淡的紅暈。
職工樓外,隻有零星幾道人影。
李顯將校服拉鏈拉到頂端,嘴裏吸入一口涼氣,便雙手擺動,向著操場小跑而去。
作為魂師,身體的各項綜合素質,會隨著魂力增長的不斷提升;然而,對基本體能的打磨,也能為體內魂力的運轉吸收而築牢基礎。
如今李顯的年紀,正是塑造基礎的好時候。
靜雅,清幽,晨時的魂院內,寂然無聲,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讓身體內的魂力都活躍起來。
李顯穿過小路,跑到魂院寬闊的操場,迎著剛出的日頭,開始簡單的熱身。
一番活動,筋骨舒鬆,體內那股十足的活力,也不由令得他精神一振。
李顯壓製住長嘯一聲的心思,一個箭步,開始了環形操場的慢跑。
馬修諾大師在他住院期間,每次送飯過來,老生常談的內容,便是讓李顯自律鍛煉。
其實他的擔心有些多餘,要知道在一年之前,李顯就開始隨唐三一起修煉唐門內功和絕學,偶爾,也會和唐三對練。可以說,李顯已經有了很好的訓練基礎了。
將速度提升到一個不累也不舒適的區間,李顯低著頭,腦海裏隻有腳下的節奏。
一圈...兩圈...十圈!很快,李顯肺部傳來麻木的灼熱,喉嚨裏飄出淡淡的血腥氣味,李顯咬咬牙,嚐試向他的極限發起衝刺。
“嗖——”
而此刻,一道妙曼身影,卻不合時宜的從李顯身邊躥出,那道身影的餘光,似乎好奇的打量李顯一眼,便是飛快的遠去。
李顯的麵前,一個模糊背影,正在變成一個黑點。
眉頭稍皺,李顯深吸一口,以他極快的速度,向著那道背影猛追過去。
前方,身穿灰色純棉運動服,馬尾被一隻粉紅綁帶高束的少女身影,似乎感受到什麽,微微回頭,兩隻手臂的起伏,亦是猛擺了起來。
“嗯?”
李顯望著那即將追上的身影,又快了幾分,心中的好勝之心也被激起,嘴角微勾,繼續加速。
操場之上,已經陸續出現學員的身影,而他們也是注意到,環形跑道之中,兩道身影好似競速般,一前一後的追逐。
那兩道身影快速移動,顯然後方那人追的更快一些,漸漸地,便是要追上前麵那人。
此刻,少女的手臂已經完全擺開,兩隻修長矯健的細腿,也邁出一種誇張的步幅。
她的體態柔韌,腳尖觸地,動胯,前傾,另一隻腳繼續重複這樣動作,身體的協調性,幾乎可以用絕美來形容,而這種節奏所達到的速度,也是普通人難以仰望。
雖說如此,棉服少女的餘光,依舊不斷注視後方那道身影,很快,汗水密集浮現在額頭,順著發絲以及臉頰兩側流淌,心頭也是掠過一絲焦急。
她身後的那個男學員,身體的協調與她相比,完全可以用業餘來形容。可無論她如何加速,都無法與其拉開距離,隱隱的,好似要被反超過去!
那完全依靠體內力量而暴增的速度,給棉服少女的感覺,更像是一頭人形魂獸!
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追上。
棉服少女冷哼一聲,手臂向下擺動,一層淡淡的白芒覆蓋體表,她此刻的速度,竟是再次提升一截。
眨眼間,她輕靈的身影便甩開身後的李顯。
兩者之間的距離,也是愈拉愈大。
突然的狀況,也是令得李顯錯愕,嘴裏發出了一道輕咦。於是那對紫芒包裹目光向前看去,頓時發現,少女此刻的身形,被純白的光輝淺淺的覆蓋了一層,不細心看去,極難發現。
“玩這種是嗎...?”
嘴裏冷笑,李顯也是來了興致,稍稍運轉魂力,一層金色的光輝,從他的腹部流轉而出,很快覆蓋全身每一個部位。
隨著體內魂力的催動,李顯即將見底的體力,轉眼之間,便是成倍的激增,體內的力量攀升原先的數倍之高。
“嗖!”
一個箭步,李顯原地爆衝出去,身後掀起一股不弱的氣浪。
從遠看去,似乎化作一個模糊的黑點,甚至拉動微弱的殘影,眨眼間,便追上棉服少女剛拉開的距離。
“你!”
棉服少女繼續催動魂力,臉上表情從一開始的悠哉、嚴肅,再到此刻的慌亂,那姣好的容貌,此刻都皺成一團。
“蹭!”
李顯拉出狂風,不等她反應過來,瞬息間完成反超,直到跑出很遠一段距離後,才漸漸放緩了腳步。
“比魂力是麽...那你還不輸定了。”
輕輕的擦掉額頭流下的汗水,李顯的心頭,也是被喜悅湧滿,難得露出些許笑容。
“噠噠”的聲音傳出,身後,棉服少女腳步稍稍放緩,停在距他不遠的位置。
少女那幽怨的目光,不悅的盯著李顯,臉上顯露出不甘的憤懣,麵堂也籠罩著一層陰影。
“你叫什麽。”
她突然出聲喊道,聲音清脆,還未褪去童音。
“李顯。”
李顯挑著眉頭,向著少女掃了一眼。
距離他不遠的這名女學員,約莫十一二歲,她紮著褐色的高馬尾,飽滿的額頭被紅色的發帶遮住。少女臉頰上的青絲,已經被汗水浸透,因為運動出汗緣故,雪白的肌膚表麵,多出一層淺淺的紅暈色澤。
少女的容貌,倒是無法用絕美來形容,那雙有神而狹長的杏目,令她的顏值偏向耐看類型,隨身散發的氣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給李顯一種典雅得體的莊重感。
十一二歲的年級,已經擁有高挑的個頭了。但平整的上半身,卻未有太過明顯的發育,小荷才露尖尖角。身著一套灰色的純棉運動服,隻露出粉嫩手腕和修長的脖頸。
而李顯的目光,留意到少女因為棉服奔跑折疊,而展露在外的腰肢曲線,彎成S形的柔韌腰肢,透露著一抹完美的弧度。
若是用詞語來形容她的特點,李顯隻想到兩個字,柔軟。這是對方給她留下的較為特殊的印象。
目光低垂著眨動,細細思索間,少女好似沒聽過這個名字,“你有種,我叫菲西亞,看你樣子不大,你是幾年級的。”
李顯目光望著天空,語氣淡漠道,“你問什麽,我就一定要回答是嗎?”
聞言,名叫菲西亞的少女輕鎖眉梢,而後走到李顯旁邊,伸出她的手掌,“初次見麵,認識一下。”
隨著少女的靠近,李顯的麵前,也是湧來一陣夾雜熱氣的香風,目光上下打量麵前的少女,李顯眉頭輕挑,手掌便是伸出,在少女的手心上觸碰一下。
隨即說道,“一年級。”
“一年級?”
這樣的回答,引起了菲西亞的質疑,沉默許久,麵色陰晴不定,“我目前在六年級一班學習,能告訴我你是幾班的嗎,這次跑步我輸了,改天我們約個時間比試別的。”
李顯瞅著少女菲西亞不服氣的模樣,心頭也是一陣暗爽,將一年級四班,也是告訴給對方。
“周末...有空的話,實訓室見。”
撂下這句話,菲西亞便是頭也不回的離開,跑出操場後,消失在了道路拐角。
“奇怪的女人。”
李顯將目光從少女背影上收回,嘴裏輕咂一聲,而回想著剛剛的比試,心情一陣大爽,繼續沿著操場漫步放鬆,拉伸這幅剛剛結束運動的身體。
跑步這種東西,使用技巧故然可以節省體力。
而當實力足夠強時,短距離的衝刺,就隻需一個爆發!所以,他不需要使用任何技術或是跑姿,就能將少女菲西亞甩開。
從小和唐三沿著山路衝坡,比起短跑,李顯還真不怕誰。
“小子,見到爺爺,也不打聲招呼嗎。”
然而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慢悠悠的從操場中心的草坪上傳來,吸引李顯的注意。
視線看去,立刻發現一道高瘦的身影,此刻正紮著平穩馬步,在那草坪上推臂繞肘,打著一種類似太極的外功。
李顯小跑過去,臉上堆出笑容,“許院長,剛剛沒看到你,原來你也在。”
“呼——”
手掌緩緩內收,許院長身著一身素衣,銀色的短發披肩,將一種很有勁力的動作,慢慢的平複下來。
隨即,那對目光才緩緩睜開,含笑著望著李顯。
“早就在了,你小子,隻顧著去追漂亮的女同學,眼裏沒有我這個爺爺。”
李顯撓了撓頭,“剛剛全力在奔跑,真沒注意到您老人家,這麽早就來活動嗎?”
許院長嗬嗬一笑,“你們這些年輕的雛鷹都如此拚搏,我們老人家也不能掉隊,多活動身體,給這條老命增增壽。”
“我看許爺爺氣息悠長,還能再活幾百年。”
李顯用嘴說道。
許院長哈哈一笑,伸出手揉了揉李顯的腦袋,“這些話我愛聽。不過幾百年還是算了,隻要比馬大師他們多活幾年就行。”
李顯張了張嘴,沒有接話。
這時,又聽許院長繼續說道,“你很厲害嗎,連剛剛那個丫頭都能跑過,你知道她是誰嗎?”
李顯皺著眉,疑惑道,“她說自己是六年級學員。”
“暫時是,過一段時間走了,就不是了。”許院長撿起地上的青色外套,背著雙手向操場外走去。
李顯見狀立刻緊跟上去,思索著說道,“我聽說初級學院每年都會和省城學員進行友誼賽,那個菲西亞,她是來自省城的交流生嗎?”
許院長摸著胡須,餘光輕咦的掃了李顯一眼,“呦,你知道的還挺多。爺爺還想賣個關子呢。”
“我也是聽說的。”李顯低聲笑了下。
“我要提醒你的不光這點。”許院長突然話鋒一轉,語氣平和道,“那個菲西亞,來自法斯諾省城,萊茵貴族學院,能作為交流生留在這裏,她在那學院裏,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你可知道,她和你之間,還有著不小恩怨呢。”
“恩怨?”李顯一愣,皺著眉說道,“不就是跑得比她快了,這也算恩怨?”
許院長遙遙頭,“我指的若是因為這個,為何人家剛剛不和你較量一場。”
“你忘了上次幫月夕出頭,揍的那幾個孩子了嗎。有個叫盈盈的一年級女學員,是那菲西亞的表妹。”
“看來她還不知道揍人的是你,還和你交朋友呢。”
聽到這裏,李顯眼睛圓睜,臉上頓時多出一抹古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