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十分,羅烈的大腦一片空白的睜開了雙眼,朦朧的視線之中首先映入的竟赫然是那一張冷漠絕情的麵容。
“你醒了。”令人無法在其中察覺任何一絲感情的冷漠語聲緩緩升起。
而在與羅成短暫的一個對視之後,羅烈也緩緩的移開了目光,緩緩的張啟了那幹涸的唇角,“嗯。”
“你要我救得人,我已經替你救了出來。”
“謝謝。”羅成強壓住心頭的欣喜,重重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不用客氣,這是交易。”羅成靜靜的看著羅烈,冷冷說道。
“我沒忘。”羅烈靜靜的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不知想些什麽接著說道:“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是嗎,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羅烈聞言不禁微微一愣,隨即便有些訝異的扭頭看向羅成,在他的記憶中,羅成是個比並更冷,比石頭更硬,絕不會對任何人感興趣的人,然而此刻他卻問了一些他原本並不感興趣的話題。
緊緊是眼神交接的短暫一瞬之後,羅烈便再次移開了目光,若有所思的說道:“很強的人,強到讓人羨慕、嫉妒卻又為之折服。”
“你沒有見他?”
“沒有必要。”
羅烈譏屑的撇了撇嘴,道:“確實,他隻不過是個窮學生,你當然沒有必要屈尊去見他。”
“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什麽?”
“今天下午,你就會離開這裏。”
羅烈聞言不禁全身一震,滿是驚恐的扭頭看向羅成,“你什麽意思。”
羅成沒有一絲表情的冷冷看著羅烈,緩緩說道:“我已經替你辦好了轉學手續。”
羅烈聽到這裏再也無法克製胸膛中怒火,全然不顧傷勢,大聲的咆哮了起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羅成冷冷的看著羅烈,那雙無情的瞳孔之中陡然閃過一道森冷的寒芒,“你似乎忘了我們交易的內容。”
冰冷的語聲、冰冷的視線,就像兩把鋒利的匕首般深深的刺入了羅烈的心髒中,他當然沒有忘,更不能忘,或許他可以失信於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但他唯獨不能失信於羅成,隻因他心中的那份高傲決不允許他這麽做。
“我沒有忘,也絕不會忘!”羅烈死死的咬緊牙關說道。
“很好。”羅成緩緩的站了起來,冷冷的看著羅烈,“我給你十分鍾的時間調整一下情緒,十分鍾以後,我來接你出院,而在這段時間裏絕不會有任何人監視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逃走。”
“我不會逃!絕不會!”
“十分後我再來。”
羅烈歇斯底裏的怒吼中,羅成在冷冷的扔下了一句話之後,便徹底的消失在了羅烈的視線之中。
十分鍾,一個人的生命之中有著無數個十分鍾,羅烈也是一樣,而對於他來說,他這痛苦的一生卻沒有一刻能比這十分鍾更令他痛苦。
離開,並不代表死亡,然而卻代表著他即將遠離那些歡聲笑語,即將遠離那些一生之中最難能可貴的友情。
然而這卻並不是羅成的錯,隻因即便羅成早在之前告訴他,如果要救墨簡就必須離開這裏的話,隻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而此刻,羅烈在笑,近乎哭一般痛苦的笑著,或許是他不夠堅強,或許是他不夠成熟,但又有誰能去責怪他的稚嫩,隻因他本就是個孩子,本就是個不善於表達自己的孩子,本就是個堅強而脆弱的孩子。
房門,緩緩的開啟,十分鍾,漫長卻又短暫的十分鍾終究還是過去,而當羅成再一次出現在房間內時,羅烈已獨自一人帶著滿身的傷痛從病**爬下,拄著拐杖,正不知想些什麽的看著窗外。
“你沒有逃。”羅成冷冷的語聲飄入羅烈的耳中之後,羅烈也步履維艱的轉過了身來,麵無表情的看著羅成。
“是。”
“很好,我喜歡守信的人,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想做的事。”
“是。”羅烈冷冷的說道:“我還有一個請求。”
“你說。”羅成一向是個不喜歡多話的人,而在他願意聽對方請求的時候,也代表了他願意去幫這個忙,而此刻他也不難猜出羅烈的請求便是在見他的那些朋友一麵,然而直至羅烈說出他的請求之後,他才明白,這一次他錯了。
“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交易,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為什麽離開。”
羅成怔住了,沒有人可以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麽,隻因從沒有人能夠讓羅成怔住,而羅烈則是第一個。
“溫子瀾!”羅成的低吼中,溫子瀾趕忙跑了進來。
“您叫我。”
“你都聽到了。”
溫子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而當羅成那銳利的目光看向他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也瞬時為之凝結。
“是,屬下這就去辦。”
說罷溫子瀾轉身就欲走出,然而卻不想緊緊是在他邁出腳步的瞬間,便再一次被一道冷冷的聲音喚下了腳步。
“等等。”這並不是羅成的聲音,而是羅烈,那個如同他父親一般冷冰冰卻散發著一股野獸氣息的少年,“在這之前我要你帶我去一個地方。”
繁鬧的街道旁,溫子瀾緊鎖著眉頭看著眼前那一幢牢固卻又略顯古舊氣息的公寓,他原本認為羅烈要去的地方會是醫院,隻因羅烈的朋友此時盡數都在醫院之中,然而他卻絕未曾想過羅烈要去的地方居然是這樣一幢普通的公寓。
“少爺,您這是要……”似乎察覺到了之前那令羅烈極度不悅的稱呼,溫子瀾趕忙閉上了嘴,然而羅烈卻並沒像他想象中的發怒,甚至在他此時那冰冷的麵孔中連一絲與惱怒相關的神『色』都沒有。
“扶我上去。”
溫子瀾並非是第一次認識羅烈,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見過羅烈,而在他的印象之中,羅烈也遠比他的父親一般,絕不會向任何人尋求任何的幫助,但此刻羅烈卻要他扶他上去,這又如何能不令溫子瀾訝異。
陰暗的樓道中,羅烈在溫子瀾的攙扶下,終於來到了那一扇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前,鐵門在鑰匙的轉動下,發出一絲令人牙酸的聲響緩緩開啟。
“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
“是。”溫子瀾恭敬的答道,他十分輕易的便猜到了這裏是羅烈的公寓,而羅烈回到這裏自然是為了那一些他的隨身之物。
短短的十餘分鍾後,羅烈也再次出現在溫子瀾的視線之中,然而令溫子瀾為之訝異的是,此時在羅烈手中的並非是什麽行李,而僅僅是一張照片,嶄新的令人驚歎的照片。
難道用了這麽長的時間羅烈隻是為了拿一張照片?難道羅烈除了拿這一張照片之外,便什麽都沒有做?
“走。”令人牙酸的關門聲中,羅烈冷冷的吐出了一個字,便一瘸一拐的向陰暗的樓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