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並不是一種意願，而是一種意識、一種形態。

當刀從小六的脖子上離開的瞬間，小六也鬆了口氣，雙腿一軟無力的跌坐在了泥濘的地麵上。

他不想死，正如同所有他這般年歲的孩子般，他理所當然會對為那些遙不可及的未來編織出許許多多的美麗幻想。

“滾！”

當小刀冷冷呼出這一個字的同時，小六也怔怔的抬起了頭來，看向那張吐『露』出不屑、憎惡的麵容。

小刀並沒有殺他，或許並非是出於對一個懦弱少年的理解，更多的隻是那份與他麵容之中顯『露』的不屑。

不屑可以是對懦弱的不屑，也可以是看做不屑去為一個膽小的少年而稀釋這濃鬱的複仇毒炎，且不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小六活下去。

活著總算件好事，尤其對於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來說，然而奇怪的是，小六卻並沒有走，至少這一刻他依舊滿麵沉痛的麵對著那張對他所吐『露』的那份濃鬱不屑、憎惡的麵孔。

“我不走！”

究竟是怎樣的心情與勇氣的催使令小六說出了這看似活膩歪的三個字來？小刀並沒有去想，隻因他不屑去了解一個懦弱的少年。

“你救過我，所以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快滾！”

小六靜靜的看著那張遍布著不屑、憎惡與殘酷殺意的麵孔，若說他此刻一點都不怕，那自然是騙人的，而他此刻便在顫抖著。

“我不走！”

“好，很好！”刀在手中，小刀的手中，他們之間本就沒有什麽距離，而隨著小刀那隻緊握刀柄的右手沉穩的升起，刀就在眉間，小六的眉間。

陣陣寒意自刀尖迸發由眉心刺入，即便還沒有觸及，卻已將小六的表情、視線甚至思維所冰封凍結。

顫栗，死亡的貼近下那些源自靈魂深處無法言述的濃鬱恐懼以顫栗的姿態閃現。

恐懼，可以剝奪一切的力量一切的思維，從而達到最為完全的支配目的。

然而凡事總有兩麵，陰與陽、正與反、白與黑，所以恐懼給予的並非是完全的剝奪，還有隱於其中的賦予。

它可以賦予人力量、可以賦予人思維、可以賦予人所謂的真理，而這一切的一切，隻在於你如何去麵對它罷了。

小六會怕，出於生物本能的對於死亡感到恐懼，然而他此刻非但沒有逃，還用盡了他全身的氣力去麵對了這份濃鬱的恐懼。

“我……逃過一次，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逃！”

小刀微微一怔，他冷冷的看著跌坐在地止不住顫抖卻依舊昂起大好頭顱的少年，臉上的那一抹濃鬱的不屑也在不知覺之中漸漸淡去。

“刀哥……求求你，給我一次機會，給我一次能為韓哥報仇的機會！”

“就憑你？”

“是！”

“你不怕死？”

“怕！”小六沒有一絲猶豫發自於他的本能答道。然而奇怪的是，在那雙毅然而然的眼眸之中，卻絕難讓人察覺到一絲關於恐懼之意。

小刀愣了愣，但道：“你能做什麽。”

小六想了想，麵『色』毅然的說道：“我可以做許多刀哥你無法做到的事。”

小刀聞言那張漸漸平靜下的麵容中頓時再次閃起一抹猙獰的扭曲之『色』，刺激一個被仇恨所吞噬的人，無疑像是將頭伸進正餓的發瘋的野獸口中般愚蠢，更何況小刀的手中還有一把刀，更何況這把刀此刻就近在小六的眉間。

然而小六非但不傻而且也不瘋，至少在一個瘋子的臉上絕不該出現這般毅然之『色』。

“你之所以這身打扮隻因你不能被南俊所察覺，但要在南俊的地盤不被南俊所察覺自然是件十分困難的事，又更何況是在南俊有所戒備的情況下，所以即便是隱藏蹤跡已耗盡了全部氣力的你，想要報仇豈不是癡人說夢？”

小六的這番話究竟有多麽在理，小刀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要對付南俊已經是已經十分困難之事，而要在南俊的地盤對付他，豈非天真的如同癡人說夢？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他索『性』不要命的去和南俊拚了，隻怕他還沒有衝到南俊的眼前便已曝屍街頭。

沉默在很多時候都算作一種回答，而此刻小六似乎也在刀子那扭曲的神『色』之中尋到了那一絲他所不願回答的答案。

“但我不同。”

“你不同？”小刀的麵容在瞬間扭曲，手中的刀也在瞬間抵在了小六的眉心。

寒流，如同觸電般的寒流，森冷的寒流甚至遠勝於那雙充斥著殺意的血紅雙眸，令人為之戰栗、顫抖。

然而小六卻依舊揚起了唇角，有些牽強的、無奈的展『露』了一絲近乎嘲諷的笑意。

“是，我與你不同的地方隻在於他絕不會向提放你那般的提放與我，他並不會把我放在眼裏，也絕不會有人會把一個膽小怕事的懦弱孩子放在眼裏。”

刀緩緩至小六的眉心消失，緩緩的至刀子的手中垂下，或許隻因他明白這種深深的無力與絕望，隻因他曾經也有過相同的感覺。

“所以他絕不會想到，就算我這樣一個膽小怕事懦弱無能的孩子也會有下定決心做一件事的時候。”

小刀在聽，靜靜的聽著，不得不說小六說的這些不但十分的有道理而且十分的動聽，隻可惜他卻忘了一件事。

“如果他知道你要對付他，你會死。”

當小刀用那『毛』骨悚然的表情冷冷的吐出這句話的同時，小六的心髒也頓時隨之緊繃，他知道這絕不是句玩笑話。

然而隻是短暫的一會沉默，小六便再次毅然的看向了刀子，“那我就隻有在他發現我之前，找一個足以複仇機會。”

“你要我相信你？”

“你一定肯相信我的是嗎？”

小刀冷冷的看著小六，好一會方才再次張口，說道：“如果你出賣我呢？”

小六鐵青著臉，咬牙道：“刀就在你手上，我就在你眼前，如果你不信我，不妨現在就動手殺了我，如果不能為韓哥報仇，如果不能甩脫曾經那個膽小懦弱的我，我寧願死。”

小刀不說話的時候，表情十分的陰沉，而今更是如此，他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冷靜的瘋子，一個冷靜著且隨時會將刀揮向你的瘋子。

“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在小刀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小六也重重的吐了口氣，他並不想死，然而卻在他笑著站起的同時，小刀繼而又說了一句令他的笑容為之凝結的話來。

“記住如果你敢騙我，我一定會殺了你，就算是死，我也絕對會在咽氣之前殺了你！”

這樣的話若不是玩笑便一定是恐嚇，然而小六卻清晰的可以再那雙吐『露』出濃鬱殺意的麵容中感知，這既不是什麽玩笑也不是什麽恐嚇，而是實話，前所未有過的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