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卉性子挑剔,臨時想起那件豆綠繡雙蝶的水煙裙,這衣服前兒才送洗,這會子應該沒有熨整好,沒有辦法她隻能自己親自跑一趟來催取。

遠遠地看見如意跟浣衣房的丫頭彩綾在路上拉拉扯扯爭得臉紅耳赤,她留了個心眼,摸上去偷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二個小丫頭在路邊嘰嘰喳喳地爭論不休時,綠珠已在樹後將對話聽得明明白白。

蕭佩琴一案,她被冷卉連哄帶騙地卷了進來,原以為隻是對佩琴略施小懲,誰知會弄出兩條人命!

萬一事情曝露了,冷卉尚可憑父母餘蔭逃過一劫,她一個丫頭,沒有靠山,冷卉的性子不但不會替她求情,反而會將一切責任都推到她身上,因此她隻有死路一條。

她惶惶不安,卻又無可奈何,隻盼這事快些塵埃落定,船過無痕。

眼見一樁謀殺設計得天衣無縫,就要瞞天過海順利結局,偏半路殺出個江湄,揪著點小破綻死咬著不放,非要做個女青天,為四夫人沉冤召雪。

此事性命悠關,她豈敢兒戲?

眼下最重要的事已不是助小姐在王府裏爭寵,而是如何盡快撥除江湄這顆眼中釘。

正愁沒有機會,偏江湄不知檢點,自動將把柄送上門來,她若不善加利用,豈不是要遭天打雷劈?

當下,綠珠也不去浣衣房取衣,掉頭就跑回了曼音閣。

冷卉見她去了這半天,結果卻空手而回,心中生出警惕,生怕她經不住嚇,自己跑去江湄麵前招認了一切。

“綠珠,你幹什麽去了?”她狐疑地瞪著她。

“小姐,”綠珠左右張望一遍,見二個小丫頭在院子裏好奇地朝這邊望,忙把冷卉拉進了房:“我方才聽到一個消息。”

“什麽消息?”

綠珠遂把彩綾跟如意爭執的內容添油加醋地又說了一遍,末了慫恿道:“小姐,這可是除掉九夫人的大好機會,千萬不可錯過了啊。”

江湄執意要查佩琴之死,她唆動老夫人出麵都未能阻止。 而且柳無風從侍衛嘴裏探得消息,昨晚江湄深夜外出,在墳場周圍晃蕩,也不知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疑點?

唯恐綠珠露出馬腳,索性連老夫人那邊也托詞受了驚嚇,不去請安。

其實佩琴已死,就算江湄在她房裏找到珍珠,死無對證,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但珍珠一日不找到,總是如骨在喉,一有風吹草動便膽顫心驚。

冷卉在老夫人身邊日久,深知若是別的事情出了錯她或許還能睜隻眼閉隻眼,可一旦牽涉到君墨染,必然是嚴厲苛刻,絕不輕繞,更何況是這種事關婦德,影響王府聲譽的大事?

可惜這事牽涉到李煜宸,他與墨染情同手足,是過命的交情。

要想抹黑他們二個,殊不容易,搞不好反而打壞了自己在老夫人麵前好不容易偽裝出來的形象,之前所有的心血付諸東流。

綠珠見她猶豫不決,忙獻計:“小姐,別想那麽多了。咱們不說李公子與她私通,隻一口咬定九夫人賣弄**,前去勾引不就成了?”

“你懂什麽?”冷卉性子傲,被綠珠搶白,麵子上下不來,斜著眼睛睨她,冷聲斥道:“李公子肋骨斷了二根,硬說江湄此時去勾引他,豈非太過牽強?”

就算要載贓,也要看時機,不然就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難道憑白放過大好機會?”綠珠急得直跺腳:“就算不是勾引,眉來眼去,意圖引誘總是事實吧?”

要不然,她好好一個王府小妾,掌燈時分抱了酒去一個男子的房裏做什麽?還爬窗而入,行為鬼崇!

冷卉略略沉思片刻,忽地靈機一動,心生一計,麵露喜悅之色,招手讓綠珠附耳過來,細細叮囑了幾句。

綠珠眼睛一亮,歡喜地道:“小姐不愧是飽讀詩書,這心肝就是比奴婢要通透精明十倍。”

也奸詐狡猾如她,才會想到利用清秋閣昨晚大亂的事件,挑唆二夫人與九夫人做對。冷卉躲在背後,讓她二人鷸蚌相爭,她可漁翁得利。

“哪這麽多廢話,還不快去辦事?”冷卉把臉一沉,冷冷地道。

“是!”綠珠領命而去。

清秋閣昨晚被史酷比一鬧,亂成一鍋粥,宛兒一晚不得安枕,白凝更是嚇得身邊寸步不敢離人。

宛兒憋了一肚子氣,依她平日脾氣,當時就殺到忘月苑找江湄理論,不打她一個老大耳刮子算她走了狗屎運!

可惜,那日薑梅在祠堂手執匕首,冷靜與從容地麵對屍體的一幕卻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令她深深畏懼。

那一日,親眼目睹了她在祠堂與君墨染比肩侃侃而談,這個往日看似懦弱,人皆可欺的江湄,煥發了另一種光彩。

她讓人感覺到,她的骨子裏蘊藏著一種力量,令她即便麵對王爺,也不顯得卑怯與渺小。

當然,一個侍妾與王爺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平等的。奇怪的是,她偏偏讓人產生了這種錯覺。

何況她自己心知肚明,“鬥茶”一事,她才是始做蛹者,這不得不讓她有所忌憚,不敢拿著史酷比說事,前去鬧場,怕被江湄反咬一口,賴她使計害死了佩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