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影的來訪,比君墨染預料的時間要晚了一些。

這日薑梅正在院中與史酷比玩鬧,聽得夏至來報,說是有客來訪,心中詫異,循聲望去,江照影一身雪青色長衫,腰係豆綠色絲絛,墜著一件翠色玉璧,斯文俊秀,恍如玉樹臨風。

“湄兒~”見薑梅不動,江照影神情有些局促,遠遠地站著陪著笑臉:“不認識大哥了?”

薑梅還未及答話,身後傳來咣當一聲響,扭頭一瞧,如意扶著門框,一隻腳在門外,一隻腳在門裏,張著嘴望著這邊。

冬至跑過去,蹲在地上撿拾著杯子的碎片。

“如意,好久不見。”江照影神色和煦,微笑著打招呼。

“大,大少爺好~”如意垂下頭,簡短幾個字說完,麵上已是緋紅一片。

薑梅心中暗暗好笑,看來隻為如意這丫頭,也不能隨便將他逐出門外,於是招呼他進到內室奉茶。

那天她已把自己的態度說得十分清楚,不知道江照影找上門來所為何事?

兄妹二人相對而坐,一時找不到話題,相顧無言,氣氛極之尷尬。

“這裏,住得還習慣吧?”江照影環顧了一下四周,訕訕地開口。

“總比山上要好。”薑梅端起茶杯,淡淡一句,就把他頂了回去。

江照影麵上一紅,頓時無言可對。

“大小姐還好吧?”如意在旁見了心中不忍,忙插了一句。

“我還不曾見過她。”江照影如實答了。

“老爺和夫人呢?”如意見薑梅始終不吭聲,隻得繼續寒暄下去。

“爹還好,有生意場上的應酬,娘念著湄兒,每日以淚洗麵,隻差沒把眼睛哭瞎。”提到雙親,江照影的表情五味雜呈。

想著昏迷中聽到的嚶嚶低泣,薑梅冷硬的心漸漸軟下。別人她不知道,這江夫人似乎心地還不算太壞。

自己親身經曆過,自然明白,古代女人在家中毫無地位可言,想必這些事情她也是無可奈何。

江照影察言觀色,已看出她態度軟化,從袖中抽出一張燙金請貼:“過幾日是大哥生辰,略備酒水招待親朋,湄兒若是不嫌棄這個大哥,屆時勿必撥冗相見。 ”

“哦?”薑梅接過貼子在手,低頭瞧了一眼,隨手擱在一旁:“大哥打算在京城長住嗎?”

“年前還要率商隊再跑一次啖星,目前正從各地分號調貨往京城集結,準備的過程約需二至三個月,其間會一直住在京城的宅子裏。”江照影如實回答。

“那,”如意已是一臉欣喜:“這幾個月小姐可以回江府與大少爺常聚了?”

倒,想回去常聚的那個人應該是這個小妮子吧?

薑梅遞了個警告的眼神過去,如意隻當未見,眼中流光溢彩,歡喜無限。

“湄兒若能來,大哥自當倒履相迎。”江照影搓著手,眼裏浮起笑容。

“你還有別的事嗎?”薑梅不想輕易饒他,神色冷淡。

“呃,”江照影倒也識趣,心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被江家拋棄了十七年,要想修複感情決非一朝一夕之功,於是起身告辭:“鋪裏還有生意要打理,就不坐了。”

“小姐~”如意忙推薑梅,眼裏含著祈求。

算了,如意好歹跟在自己身邊幾個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當是為了她,犧牲一下吧。

薑梅一時心軟,起身:“我送送大哥吧。”

“方便嗎?”江照影眼中一亮,強自抑住,體貼地問。

“當然,”如意笑語盈盈:“小姐現在已不是浣衣房的丫頭……”說到這裏,忽地警覺失言,忙按住唇不語了。

“湄兒,你受苦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嘛?”薑梅不以為意。

說實話,她倒有些後悔這麽快從浣衣房出來,住進忘月苑了呢!

旁人眼裏的恩寵有加,表麵看起來的風光無限,隻有她自己才知頂著一堆女人妒忌的眼光活在高處的滋味。

就算步步謹慎,事事提防仍不知等在前路的是什麽?

“要不要跟大哥出去走走?”江照影一時衝動提出邀約。

“好啊~”如意求之不得,一口應允。

薑梅啼笑皆非:這丫頭,喜歡一個人也不知收斂,就這麽擺在麵上,怎不被人吃得死死的?年輕,真好啊!

兄妹二人帶著如意,正往王府外走,迎麵遇上夢蝶和夢雲和:“九妹妹,有客人啊~”

兩雙妙目皆繞在江照影俊美的臉寵上,隱約有詫異與好奇。

“這位是家兄~”薑梅神色坦蕩,站定身子替幾人介紹:“這兩位是六夫人和七夫人。”

“我和湄兒久別重逢,想帶她出去走走,給她買些愛吃的零嘴~”江照影立刻顯出生意人的圓滑與精明:“兩位夫人有喜歡的,不妨告訴我,順路讓如意帶回來。我們家湄兒就請二位多多關照了。”

“江公子客氣了,”夢蝶微笑著道:“現在九妹深得王爺眷寵,哪輪得到我們關照她?倒要請九妹妹多多照顧我們才是。”

薑梅最不喜歡說這些場麵話,反正有個能言善道的,索性閉緊嘴巴作壁上觀。

江照影微笑著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帶著薑梅出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