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萱辭別君墨染,剛出了墨韻軒的門,田嫂已等在路邊將她攔下:“萱兒小姐,老夫人有請。”

她應老夫人之邀乘興而來,雖說現在是敗興而歸,心中頗為鬱卒,但不辭而別確實是說不過去,隻得跟著田嫂重又折回墨韻居裏老夫人的住所。

“萱兒,你受委屈了~”老夫人劈頭第一句話,就教她心頭一熱。

“我~”文紫萱眼眶一紅,微垂下頭不再說話。

她雖不是文隱唯一的女兒,但出身正室的優越感,讓她可以文府裏以超然而無人能撼動的地位過著優雅的生活。

這輩子受到的最大傷害,就是四年前敬香途中與侍衛走失,受到驚嚇,卻也因禍得福,讓她認識了君墨染,遺失了一顆純潔的少女芳心。

她看得很清楚,靖王的心不在她的身上。這對自小生活優渥,一帆風順的她而言,幾乎是人生最大的挫折和屈辱。

不論委婉與否,拒絕就是拒絕,這絕不是她事先預料到的結局。少女易感而脆弱的心,早被他的拒絕,傷得支離破碎。

之所以能一直強裝笑顏,不過因自小的家教,讓她維持著最後的尊嚴。現在突然被老夫人點破,她哪裏還忍得住?

“怎麽,”老夫人伸手輕托起她的腮,強迫她的目光與自己直視,略帶嘲弄地道:“這點小事就哭了?”

文紫萱輕咬下唇,內心升起強烈的挫敗感。

她既不習慣老夫人這種居為臨下的姿態,又覺這種姿勢太過難堪,偏又不敢掙脫,美眸裏迅速凝滿了淚花,一顆顆墜下來,似清荷滴露,楚楚可憐。

“嘖~”老夫人搖頭冷哼道:“算我看錯了人,你還是回去吧。我會親自去與令堂解釋,這樁婚事就當沒有過。”

“老夫人,不要!”文紫萱臉一白,急切地低叫。

她不是一直支持自己的嗎?怎麽現在態度變得這麽快了?如果連她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她想與靖王比翼豈不更將是空談?

“江湄你見過了?”老夫人審視著她:“看到墨染對她的態度,這樣,你還想嫁進靖王府?”

文紫萱臉上迅速升起紅暈,輕輕卻堅決地點了點頭,幾不可察地應了聲:“嗯~”

聰慧如她,當然明白她人生最大的挫折和機遇同時擺在了麵前,讓這個十九芳華的少女在感到屈辱的同時,也感受到了競爭的壓力。

可,自小所受的教育和她的驕傲都不容許她未戰就言失敗。更何況,這次她若退出,輸掉的絕不僅僅是麵子,而是一個她暗中思幕了四年的男人,一段她在心中編織了四年的華麗而絢爛的愛情,要她如何甘心?

“我老了耳朵不好使,你大聲點。”老夫人皺眉。

文紫萱怔住,美目詫異而委屈地望向老夫人。老夫人銳利的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的視線,靜候她的回答。

“我願意嫁進王府,一生追隨靖王。”文紫萱鼓足全部的勇氣,這句話說完,早已羞不可抑。

“很好~”老夫人遞了個眼色,梅雪忙遞了條雪白的絲帕過來,老夫人接了,親手替她拭淚,輕歎一聲道:“萱兒,你別怪老身對你太嚴厲。府裏的現狀就是如此,墨染有九房妻妾,雖說歿了兩房,加上你也還有八個女人。你若是不強勢一點,怎麽鎮得住場麵?”

文紫萱再次愣住。

單純如她,這個問題從未進入她的思想範疇。

在她的心裏,王府裏妾室雖多,王妃卻隻有一個,按理她是主子,那幾個侍妾隻比丫頭地位略高一點,誰敢對她不敬?

就象文府一樣,爹爹雖然妻妾成群,卻也不敢不給娘幾分麵子。那幾房妾室姨娘各自相鬥,從不敢爭到娘的頭上來。

在她的印象裏,娘的地位牢不可破,從未被撼動過。

所以,她私心認為,天下的家庭都是一樣的,男人就算娶再多的妾,對正室還是要尊重的。怎麽臨到她頭上,全變了?

“墨染現在被江湄那狐媚子迷惑,你若不狠下心來先下手為強,日後她必然會爬到你的頭上來。其他人有樣學樣,你的日子怎麽過?”老夫人繼續淡淡地敘述。

老夫人所描繪的前景與她心中勾畫的藍圖迥然不同,文紫萱一臉茫然,陷入彷徨:“那,我該怎麽辦?”

是啊,江湄好凶,連王爺都不放在眼裏,又怎會尊重自己?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老夫人胸有成竹,冷靜地分析:“君家要開枝散葉,靠你一個人顯然不行,把她們全趕出府是不可能的。但咱們可以重點打壓一個,揚威立足,讓她們不敢輕視於你。”

“打壓一個?”文紫萱當然聽出老夫人言外之意,是想借她的手先除掉江湄,或是說先壓下江湄的氣焰。

但是,她連門都沒進,有什麽資格插手靖王府的家事?況且,看今天的情形,就算她已然嫁進來,怕也難如所願吧?

隻怕江湄未除,反而令靖王對她心生厭棄。

與其一來就豎敵,她倒情願與江湄結盟,共侍一夫已是現實,那麽一家人和樂融融不好嗎?

“放心,”老夫人微微一笑,目光卻森冷下來:“這事交給老身就是,你隻管在一旁仔細看著,好好學學。一輩子很長,人心更是難測,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在這裏?”文紫萱越發迷惘。

“田嫂,去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找來。”老夫人轉頭冷聲吩咐。

“是~”田嫂躬身行禮,應聲而去。

“老夫人~”文紫萱忽地明白她是要拿江湄開刀,不由心中惴惴。

江湄現在正受寵,無端拿她開刀,會不會令靖王對她越發反感?

如果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就算掌了王府的實權,維持了表麵的尊嚴,卻落個一生清冷,獨守空閨,她嫁進王府又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