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亮了,霧氣消散,丫頭小廝們又在院中頻繁穿梭,新的一天又要開始,在冰冷的臥室裏獨坐了一夜的君墨染,卻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然傾斜……

“王爺~”藍一在門外輕聲稟報:“老夫人醒了,在找你呢。”

以往聽到這樣的召喚,總會放下手邊所有的事情,在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去噓寒問暖,可今天他卻感覺前所未有的疲倦。他,隻想逃!

那個養育了他,以生命護衛他,傾盡一生的心力愛他的娘親,此時在他的眼裏,竟變得如此陌生和遙遠。這一刻,他竟然不想再看到她的臉!

“王爺?”得不到回答,藍一擔憂地略略提高了音量。

“就說我上朝去了~”君墨染遲疑了一下,找了最冠冕堂皇的借口,伸手去取朝服,卻撈了一個空。

是,江湄已然離去,再不會有人細心地幫他把上朝的服飾搭配,折疊好放置在床邊,方便他穿用。

當她在時,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麽稀奇,唯有失去時,才發現那點點滴滴的小事裏都透著溫暖,蘊藏著她的情意……

“是!”藍一轉身離去。

“回來~”

“王爺還有事?”

“江家~”君墨染沉吟許久,才艱難地問:“有什麽動靜?”

“嘎?”藍一表情僵硬,冷汗瞬間爬滿背脊,期期艾艾地道:“呃,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君墨染心中升起不好地預感,煩燥地厲吼:“是不是出事了,還不快照實回答?”

“三弟回來了。 ”藍一忽地給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

“誰問這個了?”若不是他的命令,藍三縱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私自回京。原本以為在湄兒醒後,會是一個驚喜,誰知馬屁拍在馬腿上,驚喜變成了驚嚇!

“他,昨天碰到九夫人了。”藍一吭哧了半天,終於說了實話:“她好象沒打算回江家,身上也……沒帶錢。”

為這事,藍三懊惱得一晚沒睡,腸子都快悔青,翻來覆去就隻一句話:“我咋這麽笨呢?她找我借錢,我就應該知道不對勁!”

“什麽?”君墨染一驚:“查出她昨晚去哪了沒有?”

她這輩子都住在廟裏,哪見過外麵的世界?連家都不回,存心想讓他急瘋嗎?休掉他不解氣,還要怎樣懲罰他才夠?

“呃~”藍一怔住。

她休了王爺,把老夫人氣病了,誰還敢去關注她的行蹤?

“混帳!還不快去查?”君墨染跳起來,衝出房門,迎麵遇到李煜宸:“墨染,你也得到消息了?”

“嗯~”君墨染麵色鐵青,胡亂地點了點頭:“娘沒什麽大礙吧?”

李煜宸不滿地低聲嚷:“聽到這樣的消息,你一點也不擔心梅子嗎?”

他知道他事母至孝,更知道梅子的奉旨休夫給了他當頭棒喝,讓他顏麵無存,威嚴掃地,他是有理由生她的氣!

但眼下,江家遭遇這種大事,梅子的情緒才更讓人擔憂吧?他開口就問老夫人,連一個字都不問梅子,教他如何不生氣?

“湄兒?”君墨染詫異反問:“湄兒怎麽了?你有她的消息?她在哪裏,快說!”

莫非,江湄絕然離開靖王府之後,瞞著他與煜宸偷偷有聯係?既便是這樣,那也好過音信全無。

“咦,”李煜宸這才恍然:“你還不知道呢?江家出大事了!江秋寒返京,船在七星街附近遇到水匪,船上所有人員盡歿,江秋寒下落不明。”

“什麽時候的事?”君墨染吃了一驚:“消息確實嗎?”

“千真萬確,”李煜宸點頭:“梅子好象還沒有把她休夫離家的事告訴江照影,他一早已趕往出事地點,並派了人送信過來,希望你協助調查。”

所以,他才會扔下老夫人,匆匆趕過來報信。

“走,看看去。”君墨染掉頭朝府外走去,一邊簡短地說明:“另外,湄兒昨晚沒回江家,所以,這事她暫時應該還不知道。”

“什麽?”這下輪到李煜宸大吃一驚:“除了江家,她哪還有落腳之處?不回江家,又能到哪裏去?”

再怎麽對父親不滿,父女之情是天生的,無法割舍的!她若知道了,怎可能不難過,不傷心?

他無法想象,賭了氣孤身在外的她,聽到這樣的噩耗,沒有一個人可以依靠,沒有一個人能夠分但,甚至連傾訴的人都沒有,要如何自處。

而最最糟糕的是,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孤身一人在外流浪,又全無江湖經驗,而周圍全是對她虎視眈眈的人。

她一落單,豈不是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讓他怎麽不揪心般地疼?

君墨染不語,俊顏越發沉黯。

若說江秋寒在這個節骨眼上遇害,未免太巧了一點。以他的老謀深算,當不會如此輕易就遭了毒手。

他不願意把江湄的休夫與江秋寒的遇害聯係到一起,可這兩件事前後發生不超過一天,實在巧得讓人疑惑。使他不得不懷疑,這一切是否有所預謀?

“不,不會的!”李煜宸與他相交多年,早從他變幻的神情上猜出他的想法,忍不住大聲喝道:“你自己做錯事,別把責任往梅子身上推!”

梅子性子爽直,從不喜歡拐彎抹角,這種裏應外合,痛打悶棍的事,絕不會出自她的手!

“你懂什麽?”君墨染本就窩了一肚子火,被他一吼,也炸了毛。

他最多不過是愛上不該愛上的女人,為什麽所有人都把矛頭對向他?

娘是如此,江湄是如此,就連生死兄弟煜宸也是如此!他到底做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