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帶著薑梅回了昭陽殿,柳燁依然有不安,李煜宸開的那張方子反複研究了十幾遍,幾乎要把紙看穿揉爛,這才肯相信他果然是“純看病”,並未玩什麽花樣!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將這方子交到薑梅的手裏,唯恐他們之間有什麽不為他所知的暗語,傳遞了什麽消息。
他對李煜宸的醫術倒是深信不疑,也怕薑梅婚前病倒,婚禮被迫取消,壞了大事,因此照著這方子把次序打亂了,讓太醫院煎了藥送過來給薑梅服用。
薑梅一日之間接連見到君墨染,李煜宸和江照影,心中大定,心知自己並不是孤軍奮戰。有了這三支生力軍,若是還不能脫困,那也算是天意,如之奈何?
她情緒穩定下來,慢慢恢複淡定,對柳燁也不似之前尖銳,還能心平氣和地說上幾句話。
柳燁對她的轉變,瞧在眼裏又驚又喜,自然而然地也不再疾言厲色對她。兩人似乎又重新找回些當初在靖王府那種惺惺相惜之感。
然而,時移勢易,畢竟兩個人不論是身份還是地位,甚或是彼此之間的關係與當日在靖王府時已是天差地遠,又怎能回到從前?隻能各自感歎欷噓,暗暗傷懷。
用過簡單的晚餐後,天色已全黑了下來,柳燁雖有不舍,倒也守禮地離去,並不多做糾纏——左右再過十天就是他的女人,不必徒然惹她反感。
這時太醫處派了太監把薑梅的藥送來,在門口讓柳燁的親信檢查後確定無可疑,這才送到薑梅的房中。
綠珠調了蜂蜜水過來侍候薑梅喝藥,回過頭,忽見薑梅一臉歡悅,不覺詫異:“小姐,這藥有這麽好喝麽?瞧你高興得,象撿了寶貝~”
薑梅笑意盈盈,斜睇著她道:“可不是得了寶貝嗎?不信,你嚐嚐?”
她就猜到事情沒這麽簡單,隻想不出他是如何運作?剛才喝藥,竟喝出一顆蠟丸來,不禁莞爾——也隻有他,才能想出如此精靈的鬼主意吧?
綠珠鼓著頰,嗔道:“小姐,你不想喝藥,也不必拐著彎騙奴婢幫你喝吧?”
“不喝算了,”薑梅捧起藥碗,一口氣將苦澀的藥汁喝了個底朝天,擰著眉道:“快給我糖水,苦死我了!”
綠珠笑吟吟地把蜂蜜水端過來,收拾了桌上的藥碗離去。
薑梅乘機把藏在指間的蠟丸捏碎了,掏出裏麵的紙條迅速瞄了一眼,紙上隻有一個蠅頭小字:等。
薑梅怔住。
等?這是什麽意思?是讓她稍安勿躁安靜地等待救援,還是說他今晚要來見她,教她不睡等著他來?
柳燁就在隔壁房間住著,外麵層層守衛,防守嚴密,哪裏進得來?
“小姐,”綠珠去而複返,見她對著桌子發呆,不禁奇道:“還不睡?”
“哦,就要睡了。”薑梅回過神,和衣臥到**,扯了被子蓋住自己。
“這哪行?”綠珠駭笑:“裹得象顆粽子怎麽睡啊?”
“我怕著了涼,就這樣吧。”薑梅惦記著紙條上的字,怕李煜宸晚上來找她,哪裏肯脫衣?胡亂找借口推脫。
“那至少也該把大氅給脫了啊?”綠珠拗不過她,隻得勉強勸她把大氅脫了折好放在床頭,這才熄了燈離去。
薑梅哪裏睡得著?又怕碾轉反側驚醒了外間的綠珠,隻得直挺挺地躺著,度日如年地傾聽著外麵的更聲,好不容易挨到二更,這一天情緒起伏不定,又喝了這一碗定神安眠的藥汁,哪裏還撐得住,眼皮漸漸酸澀,終於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天已大亮,憶起那張蠟丸上的字,她霍然而醒,猛地掀開被子跳了下來。
糟糕!她居然睡過去了!不知煜宸昨晚有沒有來?
綠珠拿了衣服過來剛要服侍她換上,被她唬了一跳:“小姐,你要什麽?”
“昨晚,沒什麽事吧?”薑梅小心翼翼地抬眸觀察她的表情。
嗯,看她的樣子,象是沒什麽事發生,難道是她猜錯?
“沒有,”綠珠一臉莫名地反問:“小姐認為該有什麽事嗎?”
“不是,”薑梅忙把話拗回來:“第一次宿在宮裏,不習慣,怕有人召見。”
“小姐逗我開心呢?”綠珠掩著唇偷笑道:“皇上就算要召見小姐,也要等天亮啊,哪有半夜召見的道理?又不是軍機大臣。”
主仆二個說話的功夫,柳燁已洗漱完畢過來接她。兩個在宮裏用過早餐,又去德妃和皇後宮裏辭行,折騰了大半天,直到中午才返回定遠候府。
凳子還沒坐熱,一張拜貼就送了過來。
“唐鬱?他來做什麽?”柳燁瞧了貼子,不由心生警惕,低聲詢問危:“他帶了多少人來?”
“就他一人,並無長隨。”危如實回答。
“司空大、二先生都沒帶?”柳燁有些不敢相信。
自認識唐鬱以來,司空博和司空奕這對哼哈二將從未離過他左右,突然間一個也不帶,是什麽意思?
欺他府中無人,還是主動示好?從唐鬱的過往為人脾性來看,後者可能性不大,前者居多。
“是。”
“奇怪,他想做什麽?”柳燁皺眉。
不能怪他多疑,這原本就是個敏感的時刻,偏唐鬱還做出有違常理的事情。
“候爺,要不要屬下去回絕他?”危察言觀色,惴測著他的意思。
“不必~”柳燁冷哼一聲,搖手阻止他:“他單刀赴會,我卻不敢見他,傳出去必然落人笑柄。讓他進來,看他究竟說什麽,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