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一人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微風鼓蕩著他的袍子,煢煢獨立,遠遠看去,竟有些蕭索的味道。

大約是被腳步聲驚憂,他回過頭見到李煜宸,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娘怎麽樣?”

“放心,老太太身體好著呢,這才多大點事?嚇不倒她。”李煜宸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繞在薑梅身上。

“她怎麽了?”順著他的目光,君墨染望向薑梅,才發現她一張臉雪白,全無血色。

“沒事,我去躺一下。”薑梅側身越過她,扶著如意的臂走向房間。

房間裏被衙役們翻得亂七八糟,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黴味。

想著這幢小院裏死了二個人,如意的心裏一直發怵,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控製自己不拔腳就跑,哆嗦著胡亂收拾了一下,鋪好被子讓薑梅躺著休息。

“算了,你也上來躺著吧。”薑梅見她怕成這樣,心裏不忍。

她守在床邊,又驚又怕,死死地攥著被角,眼裏含著淚水。

“要不,你跟在王爺身邊也行。 ”外麵人多,又都是男人,總比守在這陰暗的房子裏好。

如意沒有吭聲,隻起身又點了幾枝蠟燭。

君墨染目送著薑梅進了屋,立刻朝李煜宸使了個眼色,兩人踱到外麵開闊的地方,低聲交談:“怎樣,有什麽看法?”

“你說的那棵樹,我看到了。”李煜宸把手袖在背後,身子靠在樹身上:“不過,江湄正好在那裏,沒敢細看。”

君墨染似並不意外,冷冷一笑:“你覺得她把偈語刻在那裏,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我倒覺得偈語並不重要~”李煜宸垂著頭,慢慢地斟酌用詞。

“那幾個字裏有古怪?”君墨染與他相交莫逆,自然聽懂他的言外之意:“是哪種江湖門派的暗號?”

“墨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古老的傳說?”李煜宸不答反問。

君墨染皺眉:“又是那個江湖百曉生說的?”

李煜宸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分辯,隻微微一笑,隻顧自地道:“二百年前南豫的聖武皇後的故事,想必你並不陌生吧?”

“你指的是史上因妒成名,一生獨占聖武帝專寵的聖武皇後?”君墨染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若不是她獨霸後宮,聖武帝也不至子嗣單薄。 ”

不論世人如何誇耀追捧,女人太過霸道專橫,在男人眼中總是不可愛的。

身為帝王,替皇家開枝散葉,鞏固霸業宏圖是最要緊的,豈可因一己之私,廢百年基業?南豫的沒落,聖武皇後的恃寵而驕負有不可推禦的責任。

“嘿嘿,我倒覺得這輩子若真能得一紅顏知己,相知相守,幸福快樂又何必定要妻妾成群,兒孫滿堂?”李煜宸喃喃低語,心生向往。

“婦人之見!”君墨染哧之以鼻。

李煜宸素知他狂傲的性子,也不跟他爭,隻微微一笑,瞳孔裏一點亮,映著天上的半彎明月。

“算了,聖武皇後怎麽了?接著往下說。”

“嗯,撇開獨寵後宮不說,聖武皇後是一代經商奇才,這點無可否認。”

“是,這個大家都知道。”君墨染有些不耐,但也知他不是個喜說廢話之人,會提到她,必然有其深意。

“聽說聖武皇後手下更是有支秘密商隊,所有收益專門收集起來,以應戰時之需。聖武帝在位十五年,頒布法令無數,南豫經濟在當時為各國翹楚獨領**,開疆拓土,四方臣服,國泰民安,國庫充盈,這筆秘密經費一直不曾動用。”

“惜聖武十五年,聖武帝急病猝死,皇後殉情,未及立太子。於是南豫政變,群雄逐鹿,遂天下三分。赤日,邀月,啖星應運而生,這便是史上最著名的聖武兵變。”

“聖武皇後賺得的這筆巨額財富,隨著南豫王朝的消亡而下落不明。後人隻在宮中藏書閣裏找到一張藏寶圖,並有聖武皇後手書天書一部。”

“江湖傳言,得天書者得天下,二百年來引起無數紛爭,至今年代久遠,漸漸鮮為人知。”

“你的意思,”君墨染聳然動容:“這樹上所刻文字,並非別字,而是天書上所書文字?”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他所懷疑的事情,很有可能並非妄加猜測,而是鐵一般殘酷的事實!

“如你所言,當年伯父在世時,江秋寒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販。十年間,一躍成為江南首富,不覺可疑嗎?”

“江秋寒!”君墨染一掌擊向樹身,轟聲巨響,樹葉簌簌而落。

“誰?”李煜宸猛地轉身,低聲喝叱:“滾出來!”

“王,王爺?”苗條纖細的身影,慢慢地自樹林深處蹭了出來,怯生生地道:“是我~”

“冷卉?”兩個男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驚叫。

冷卉垂著頭,遠遠地站著,不敢靠攏。

李煜宸攤了攤手,衝他擠了下眉毛,慢慢踱開:這是你的事,自己搞定,我幫不了你。

“胡鬧!”君墨染板著臉,劈頭就是訓斥:“你怎麽還沒走?”

當著李煜宸的麵被訴,冷卉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挺起胸大聲反駁:“小九沒走,大家都沒走,我為什麽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