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這是什麽?”李煜宸忽地長身而起,風一般掠到書桌前,抄起那本被壓在案台上的冊子,拿在手裏好奇地把玩。

那是一本貼滿了各種各樣質料的碎布片的冊子,每一片布片旁邊,還用漂亮的簪花小字,耐心地標注上布料的名稱,產地,甚至商家。

“什麽?”君墨染愣了片刻,才省起:“哦,大概是他們在江湄房裏找到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看,怎麽,很奇怪嗎?”

嘿嘿,有意思,他活到這麽大,還真沒聽說過女人有收集碎布料的愛好?

他抿唇而笑,饒有興趣地往下翻動,翻到後麵,發現她的興趣已不止於對布料的關注。

舉凡茶杯,瓷器,首飾,鞋子等等……幾乎囊括了所有他想象得出和所有她能接觸到的物品,無一不繪影圖形,標注詳盡。

“奇怪?”李煜宸把冊子舉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等你看過之後,就會明白,這絕不能用簡單的奇怪二字來概括。”

“是嗎?”君墨染湊過去,隨手翻了翻,皺眉道:“這女人究竟想幹什麽?”

“看了還不知道嗎?”李煜宸微微一笑,驚為天人:“她在收集所有能接觸到的王府裏的東西的特點和出處,似乎想從中找出某種規律。 ”

這種方法看起來真的很笨,難得的是她十分耐心,而且眼光獨到,常常從眾人忽略的細節切入,不但記載得十分詳細且判斷精準。

君墨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這冊子瞧著是有些奇怪,但也隻能證明江湄的興趣愛好很獨特而已,並不值得大書特書。

“嘿嘿,”李煜宸的笑容裏幸災樂禍的成份十分明顯:“這下有意思了,你娶她是有目的的,而她嫁進王府似乎也是想要從這裏得到什麽。”

“不管她懷著什麽目的而來,”君墨染冷然而笑,十足狂傲:“最終的結果都隻有一個,而且隻能是一個!那就是她對我的徹底臣服!”

看著那張信心滿滿的臉,和那雙精光湛然的眼睛,李煜宸忽地心底一沉:雖然準備了十年,墨染卻是今天才真正進入狀態。

而挑起他的情緒,令他鬥誌昂揚的那個人,正是江湄——這個原本他們誰也不曾放在心上,隻是一顆棋子的女人!

可現在,這塊被當成通向江秋寒的跳板的女子在太短的時間裏,已占據了他們太多的視線,引起他們太多的關注和探討。

而更教他惶惑的是:私心裏他似乎並不喜歡墨染對她的這份關注。

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東西看過了,是不是應該放回去?”深吸一口氣,李煜宸又恢複了一慣的溫文爾雅:“畢竟還不到打草驚蛇的時候。”

“不急,這會子她應該沒功夫去理會這本冊子。”君墨染勾起唇,綻了一抹過份燦爛的笑容。

“你做了什麽?”李煜宸狐疑地睨著他,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

“嗬嗬,哪需要我去對她做什麽?”君墨染極無辜地攤手:“府裏這麽多女人,再加上娘,夠她忙上好一陣的了。”

努力揮去心底的憂心,李煜宸誇張地環住胸:“太毒了吧?女人妒忌起來,那可是要吃人的。”

“不必擔心,”君墨染何嚐不知他在做戲:“她若是一點戰鬥力也無,咱們也不必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不是嗎?”

“走了,喝酒去~”李煜宸大笑著揚長而去。

從馬車上下來,薑梅幾乎以為走錯了地方,連退了幾步抬頭看著頭上那塊書著“忘月苑”的牌子,才確定沒有看花眼。

在山上不過住了二日,這裏已是舊貌換新顏,煥然一新了。

假山堆砌,花圃裏填上泥土,石竹,金盞菊,鳶尾,薔薇……已經開得燦若雲霞在微風中搖曳生姿。

這還不算,進了房,那些破爛,陳舊散發著黴味的家具全都不知所蹤,一套簇新的梨花木家具替而代之。

“我的天哪!”如意掩著唇,站在花廳裏對著厚重質樸中透著尊貴華美的桌椅板凳,喜不自勝。

對呀,這才是小姐該有的待遇,早就應該享受到的尊榮嘛!

薑梅小心翼翼地推開臥室的門,一眼望到那張華麗的六柱銅床和**那簇新的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錦被,真的連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吧?早知道驗兩具屍會讓君墨染對她的關注度從零度狂飆到沸騰的狀態,她真不如閉緊嘴巴,什麽都不說為好!

這下好了,惹火燒身。他拉開架式要入住忘月苑與她同居了!

她該如何應對?

“喲,九妹妹回來了?”綺玉絞著帕子,一步三搖地扭了進來。

“八姐~”薑梅忙回頭:“如意,上茶。”

“茶就不必喝了,”綺玉心中憋著一肚子火,冷聲道:“九妹隻需告訴我,對新居的布置可還滿意?”

薑梅不知她是何用意,一時不敢亂接話,隻陪著笑臉:“八姐,請坐。”

綺玉冷睨著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姐姐們閑著無事,這不,盡瞎折騰了。若是九妹瞧著不入眼,可得明說呀。若是心裏委屈了到王爺跟前數落咱們的不是,那就不仗義了。”

薑梅一聽明白了:原來這房子,是君墨染命她們幾個弄的!難怪她總覺得誇張而豔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