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王徐氏嫉妒也好,說是她不甘心桑擰月就此改頭換麵嫁進高門也罷。總歸她已經到了泥潭裏,處境不可能更壞了,所以她就想拉著桑擰月一道陪葬。總歸就是她不好,桑擰月也別想落了好去。

王徐氏也是真的豁出去了,她得知沈廷鈞就是桑擰月那女幹夫後。不僅不怕,反倒說了更多的汙言穢語。

當然,她又不是真瘋,那些汙言穢語說的自然也不是沈廷鈞。她口口聲聲都是桑擰月心思深沉、水性楊花、不守婦德等等。

沈廷鈞自然是聽不得這些的,直接踹了一腳過去。

也是這一腳,讓王徐氏認清了現實。

原來,大名鼎鼎的沈候也會有中美人計的時候。他這是護上桑擰月了,才不管她是不是二嫁之身,才不管她是不是品性荒唐、心性柔奸成性。

王徐氏想到了這些,自然也想到了她方才對桑擰月的詆毀和謾罵。她說的那些話,髒的都不能聽,這沈廷鈞若隻是受了桑擰月的蒙蔽且罷了,如今看來,他是明知道桑擰月的品性,可卻還要維護她,要顧著她。

而自己之前在城門口處,可是說了更過分的。她甚至還編造了一些莫須有的謊言,用來詆毀桑擰月,企圖把桑擰月定死在恥辱柱上。

王徐氏心中後悔不迭,可讓她說出求饒的話來,她又實在說不出口。

讓她對著桑擰月的奸夫低頭,那和讓她對桑擰月低頭有什麽區別。

那個兒媳婦啊,她自來就沒有一天看上過她的。她把她當成個泥捏的人兒,想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想怎麽捶打就怎麽捶打。

她已經習慣了在桑擰月麵前高高在上,如今卻要她對桑擰月搖尾乞憐,她如何做得出這種事兒?

王徐氏不會祈饒,便開始威脅。

她威脅沈廷鈞說,桑擰月總歸是他們王家的兒媳,即便二郎已去,但隻要桑擰月的名諱還在族譜上掛著一天,那她就一天是王家的媳婦。沒有王家的同意或首肯,她別說改嫁了,就連逃出王家,那都不可以,他們完全可以去衙門告她。

王徐氏一個婦人,她才不懂什麽法。她說這些完全憑著自己的心思,才不管是對是錯。

而且在她看來,死了相公的媳婦留在家裏守寡,這本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女子麽,本就該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桑擰月與二郎沒有留下一子半女,但這不妨事,王家完全可以過繼子嗣到他們倆名下。即便真沒有人願意過繼,桑擰月膝下孤零零的,那也是她的命。反正不管怎麽說,她這輩子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

“大歸”什麽的,王徐氏是完全不認的。她當初之所以同意桑擰月離開王家,純粹是因為武安侯府仗勢欺人。

可惜,當初她就是動作太不謹慎了,這才讓桑擰月從她手下逃脫。不然,如今這小娼婦怕是都去地下給二郎陪葬了,那還能做出如此敗壞門風的事兒?連帶著讓她也跟著擔驚受怕、惶恐不安。

王徐氏的心思全在臉上,她的惡毒也赤果果的表現出來。一時間,成林幾人氣的倒仰。而沈廷鈞和桑拂月,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沈廷鈞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反倒是桑拂月,看見旁邊的棍子,拿在手中劈頭蓋臉就衝著王徐氏一頓打。

他才沒有什麽不打女人的毛病,這婦人早就該收拾了。他那般虐待他的弟妹,他卻直到如今才來算總賬,這是便宜她了。

院子中都是王徐氏的哀嚎聲,她的怒罵聲也越發不堪入耳。桑拂月動了殺心,棍棒直接的朝著她的腦袋去……

這也幸好沈廷鈞在關鍵時候拉了一把,不然王徐氏現在怕是都喪命了。

也是因為桑拂月在氣頭上,當時有些話都沒法說,沈廷鈞直接拉著他回了桑宅。

如今兩人都冷靜下來,就說起了王徐氏陡然冒出頭的事兒。

沈廷鈞說:“我讓人查過了,王徐氏早在今年元宵左右,就到了京城。這次她出來鬧事,倒不是受了有心人的攛掇,純粹是眼紅月兒如今日子過的好,想將她拉回泥濘中。”

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風言風語的作用。

王徐氏無家可歸,現在就在慈幼局幫忙。慈幼局中每天都有許多貴婦人們過去做善事。她們湊在一塊,免不得就說些酸話,王徐氏自然就聽在了耳裏。

她本就不希望桑擰月過的好,如今得知她竟然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一方麵是擔心她母憑子貴,以後有權有勢會揪著過往不放;一方麵確實是嫉妒心作祟,不願意她徹底脫離之前的泥淖。所以,她當天就跑到了城門口大鬧,寄望於將此事鬧得最大,最好讓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讓桑擰月落入千夫所指的處境,讓她的豪門夢破滅。

沈廷鈞如此一說,桑拂月就很理解了。隻是,“王徐氏暈倒後,是誰將她帶走的,又是誰將她藏起來的?”

這個問題還真是直至核心。

說起這個問題,這也多虧了武安侯府在京城的耕耘深,不然一時間怕是還真難將王徐氏這個人找出來。

而若是任由事情繼續發酵,那事情究竟會進展到哪一步田地,那真是誰也說不準。

沈廷鈞想起帶走王徐氏,又將她藏起來的那個人,便微眯起眸子,吐出個稱號來。

桑拂月自然是聽說過“肅親王”這個人的,這也是皇室宗親,還是當今同父異母的弟弟。

隻是,據說這位王爺貪花好色,在別的方麵卻毫無建樹。上年他無緣無故得了帝王厭棄,無端被發配去守皇陵,莫不是這件事還和沈廷鈞有關係?

桑拂月如此問了,沈廷鈞自然不瞞著他,就將他與肅親王的恩怨說了說。

一聽到這人竟就是與周寶璐合謀,想要算計妹妹清白的那個權貴,桑拂月拳頭都硬了。

當時妹妹與他說起與沈廷鈞的糾葛時,開頭就是她中了藥,沈廷鈞替她解藥。

暗害她的周寶璐,妹妹也沒瞞著,直接了當就告訴了他。隻這和周寶璐合謀的究竟是誰,妹妹隻撒謊說並不知情。

他那時候就覺得妹妹肯定是隱瞞了什麽,更猜到,許是這人位高權重,連他也得罪不起,妹妹擔心他魯莽行事,再把他搭進去,所以才不對他說出實情。

他心中對此事很介懷,也想過有朝一日得再仔細拷問拷問妹妹。若妹妹還不說,那他就去尋沈廷鈞。總歸他肯定是要把這筆賬還回去的。

如今可好,竟是在這種情況下,得知了那幕後黑手。

而那人也當真心黑,這都被陛下罰去守皇陵了,竟還專門留了人在京城中盯著武安侯府的一舉一動。這若不是沈廷鈞見機快,及時將人找了出來,等王徐氏在肅親王手下哪裏留的時間再長些,屆時不定還有多少莫須有的風言風語傳出來。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想想到時候滿京城都是妹妹的各種不實傳聞,桑拂月的臉更黑了。

他咬著牙說:“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沈廷鈞頷首:“明日將王徐氏送官。”

桑拂月蹙眉看著他,還送官,他準備私下直接解決了王徐氏。不把她折磨死,他跟她姓。

沈廷鈞卻道:“月兒的名聲要緊。明日一早,你就將王徐氏送到京兆尹衙門去,狀告王徐氏顛倒黑白、謀財害命……”

這個他熟,桑拂月一口應下,“交給我。”

“我明日給京兆尹衙打個招呼,這件案子不難判,爭取明天一天解決了此事。”

過了衙門的手,事情的公正性就得到了很大的確定。再有確鑿的證據證人當堂擺上,王徐氏不死也得脫層皮。

明天肯定有許多百姓前去觀看,屆時一傳十十傳百,都不用他們特意去辟謠,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京城的百姓自然會知曉。

謠言這事兒好解決,隻是塗抹在月兒名聲上的汙點,到底難全部抹去。

沈廷鈞濃眉緊蹙,準備明日進宮一趟。陛下早就許諾給他的事情,如今也該兌現了。

兩人就此說定了明天的安排,這就各自回了院子。

桑拂月回去時常敏君竟然醒了,她說:“月兒出了這種事,我心裏記掛著,總也睡不好。方才驚醒才察覺到你不在,大晚上的,你這是去哪裏了?”

桑拂月一邊脫衣裳上了床,一邊把媳婦摟進了懷裏,隨即將他與沈廷鈞的安排如此一說。

常敏君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也知道,若是按著兩人的安排,事情明天確實可以得到完美的解決,那就沒有什麽可愁的了。且等著明天事情的進展吧。

這廂夫妻倆很快睡著了,那廂沈廷鈞回了院子,就見主臥室竟燃著一盞小小的燭火,不管是桑擰月還是鶴兒,竟都醒著。

鶴兒在吃奶,小家夥吃的滿頭汗,小嘴巴還一啜一啜的,當真可用力了。

沈廷鈞在床畔坐下來,桑擰月不自在的微側過身,不讓他看她如今不雅的樣子。

她問沈廷鈞:“是不是屋裏太熱了,你睡不著?”

這男人火力大,身上熱烘烘的。而她和鶴兒一個產婦一個幼兒,根本不敢用冰,夜裏屋裏開著窗就盡夠了。可這對於沈廷鈞來說,肯定熱的夠嗆。他指定是熱的受不住了,才起身去沐浴的。瞧,他如今身上冒寒氣,指定是洗了冷水澡了。

沈廷鈞“嗯”了一聲,應下她給找的借口。並沒有告訴她,純粹是因為王家的所作所為惡心到了他,他才遲遲睡不著。至於洗冷水澡……美人在側卻隻能看不能吃,對他的身心來說都是很大的折磨。他急需要用冷水來消消火,不然今晚怕是都不能躺下。

鶴兒吃飽了奶,終於睡了過去。沈廷鈞將兒子抱起來,送給在外邊候著的奶娘。

等他重新回到拔步床時,就見桑擰月正在整理衣衫。她玲瓏的身段在燭光的照耀下愈發魅惑窈窕,他隻看了一眼,便覺得方才的冷水澡都白洗了。

屋內的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沈廷鈞脫了衣裳上了榻,將桑擰月才穿好的衣裳全都挑開脫下。

這一夜發生了什麽自然無人知曉,隻第二天,桑擰月一整個上午都沒有親自喂養兒子。還總有意無意攏著胸,似乎那邊很不舒服……

不說這些題外話,隻說翌日一大早,桑拂月和沈廷鈞就各自分頭行事。

軍事學堂還沒正式開課,桑拂月有的是時間。為了替妹妹出氣,他今日一早就帶著王徐氏去了京兆尹衙門。

這般招搖過市,那些早些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的,也在隨行人員的科普下,知道這又有大樂子了。

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漸漸的,知情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全都蜂擁往京兆尹衙門去。

這熱鬧的程度,絲毫不比桑拂月在晉州時索回欠債那天引來的圍觀群眾少。

整個京兆尹都被他們堵住了,甚至在京兆尹衙門前後一裏地的地方,也都被堵的嚴嚴實實。

有衙役今天當差來遲了,直接被堵到了人群外,擠都擠不進來。

動靜如此之大,加上沈廷鈞早些時候已經讓人打了招呼,是以京兆尹衙門對這次的案件非常重視。

鑒於這件案子涉及到官員家眷,又著實鬧出了許多的負麵影響,是以狀紙一被遞上去,便直接開堂審理了。

王徐氏頭上的蒙麵也在此時被揭了下來,就連她手腕上的綁繩,也被解開了。

見到此景,有百姓終於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我剛才就想說了,這還沒上公堂呢,怎麽能對人妄用私刑呢。綁人是私刑吧,這不犯法麽?”

桑家的仆人聽到這話,就笑吟吟的解釋說:“我們家老爺倒是不想綁著人,可這人做了虧心事,她想跑啊。咱們初來乍到,連京城幾條胡同都沒摸清楚,反觀這王徐氏,對京城的條條道道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這若是不綁著她,咱們一個眨眼的工夫,她就能給你跑沒影,到時候咱們去哪裏把她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