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桑擰月就陡然回了神,然後一張嬌豔的麵頰,更是紅的跟夕陽西下的晚霞似的。
她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不妥,想反悔。然而沈廷鈞卻又堵住了她的唇,讓她的話說不出來。
等她氣喘籲籲,隻能趴在他胸口小口小口的喘氣時。沈廷鈞這才悶笑著一邊親吻她頭頂的發絲,一邊啞著聲音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月兒雖不是君子,但卻最是信守承諾。我相信月兒不會反悔的,對不對?”
桑擰月揪著她胸口的衣襟,好一會兒才好意思抬頭看他。
他素來都是清貴冷冽的,眉眼淩厲冷肅,看著就讓人望而卻步。而此刻他漆黑的眸中含著星星點點的笑意,他的唇角和眉梢都微微挑起來,就真的,他身上多出許多她從未見過的風流浪**,可那股逼人的男性魅力也更濃鬱了,看的桑擰月怦然心動,一顆心似乎要破腔而出。
桑擰月終究是不好應答什麽,隻又趴回他懷中,悶悶的“嗯”了一聲。
她的應承明顯取悅到沈廷鈞,就聽男人胸腔鼓動的聲音更大了。
他發出磁沉低啞的笑聲,那笑聲那般爽朗開懷,似是帶著電流一般,一下就擊中了桑擰月那顆忐忑不安的心,讓她的一顆砰砰亂跳的心也漸漸安穩下來。
然而,有些事情盡管桑擰月應承了,可讓她開口,她卻著實開不了口。
就比如幾天後,她與沈廷鈞的八字都合過,萬事都具備,開始商量婚期了。
武安侯府那邊送來三個可挑選的日子。一個是今年年底,一個是明年四月,再就是後年的二月份。
其實這三個日子都定的有些緊促,畢竟即便是最晚的那個日子,桑擰月那時候也才十八歲而已。而若是明年出嫁,她才剛剛十七。
桑父桑母心疼女兒,依照他們的意思,自然是想多留女兒幾年,最好能留到二十去。
畢竟時下嫁女兒,但凡心疼閨女的人家,都會將姑娘多留幾年。一時讓姑娘再過些鬆散日子;二來,也是想著年齡越大身子骨越結實,那時候再圓房或懷孕,對姑娘的身體傷害會更小一些。
可是,武安侯府明顯等不及。
他們啊,怕是就想著能快點、再快點,將媳婦娶進門。
不過考慮到沈廷鈞比女兒大了將近八歲,今年已經二十三、四。拖到女兒十八成親,那時候沈廷鈞都二十六了。
二十六歲的男子,很多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可沈廷鈞膝下還未有一子,這說出去確實不像話。
而且,桑母也擔心,沈知州龍精虎猛的年紀,一直讓他憋著怕是不現實。而若是提前在他房裏放了人,或是讓他在外邊有了別的花花事兒,那之後女兒知道了,不是堵心麽?
鑒於這種種考量,桑母就和桑父商量,不行就定下最後一個婚期。那時擰擰十八歲,勉強也可以出嫁了。
桑父自然不情願,可桑母如此和他一說,桑父麵上便有些意動。
最後,夫妻倆也沒有貿然定下此事。他們讓丫鬟尋桑擰月過來,讓她一道拿主意。
桑擰月這時就想起早先對沈廷鈞的承諾來。
她答應了沈廷鈞,會選最早的一個婚期。可爹娘麵前,這事情她如何張得開口?
再來,許是真的快要成親了,她也心慌的厲害。就特別不舍得家人,也特別害怕嫁出門去。
所以,當父母問她,究竟那個婚期好時,桑擰月問過父母的意向,得知他們更傾向與最後一個,她便垂著頭,紅著臉說,“這事兒爹娘決定吧,女兒聽你們的安排。”
桑父桑母見狀,就拍板定下了最後一個婚期,並立馬讓人將這消息送到知州府去。
桑擰月一聽這話,不等傳話的李叔走出花廳,她率先一步紅著臉跑回了後院。
桑父桑母還不知道,他們的女兒這是心虛了,擔心有人找上門算賬。他們隻以為女兒是害羞了,便嗬嗬笑著與李叔說:“盡快把這事兒傳過去吧。擰擰後年二月成親,距離現在還有兩年時間。時間充裕,咱們可以準備的更充分些,屆時也好將擰擰風光大嫁。”
李叔歡歡喜喜的“唉”了一聲,顛顛的跑出門去知州府回話了。
再說老夫人此時還沒離開晉州,她也在等消息呢。
得了桑府讓人傳過來的口信,老夫人心裏多少有些失落,但還是抑製不住的,眉眼笑開了花。
盡管她有意讓兒子早些成親,但她也得考慮人家女方家的心思不是?
擰擰還小呢,今年才十六,今年就讓她嫁過來,若她是擰擰的父母,她也不情願。
況且今年十月擰擰的大哥也要成親,兩樁親事之間間隔兩個月,這也太倉促了,怕是會有所疏漏。
所以,在大郎要將第一個婚期寫上時,老夫人就說了,這個日子怕是不成。
就連第二個好日子,其實也有些趕了。所以算來算去,還是最後一個黃道吉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如今事情不出所料,老夫人就笑著和沈廷鈞說:“後年就後年吧,總歸隻兩年時間,咱們等得起。”
老夫人又拉拉雜雜說了一大通,說是京城的院子得重新修葺一下,給女方的聘禮得更貴重一些。還說既大郎還要在晉州為官幾年,這邊的宅子更該好好修整——這件事最好讓擰擰親自拿主意,畢竟是以後她要住的地方,怎麽安排舒坦,就怎麽來。
老夫人說著話,就看向兒子,然後就見她那兒子此時一臉的高深莫測。
再仔細看他的神情,說不上好看吧,但也說不上難看。但總歸太平靜了,麵上沒有半點喜氣,這正常麽?
老夫人換位思考一下,覺得摸準了兒子的脈搏。她就笑著說:“可是在遺憾不能盡快把擰擰娶進門?你啊你,這時候急著娶媳婦了。可你也不看看擰擰現在才多大。她啊,還是個小姑娘呢,桑家能讓她這麽快出嫁才是見鬼了。”
沈廷鈞微挑起眉梢,沒和母親說,他被某人糊弄了。
他隻是輕“嗯”一聲,隨即將此事記在心裏,準備下次有機會就將這筆賬討回來。
時間匆匆,倒是很快就給了沈廷鈞一個討債的機會。
因為在晉州呆了兩個多月,京城武安侯一直來信催促老夫人回京,老夫人也坐不住了,這就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去了。
桑擰月與桑父桑母親自到碼頭給老夫人送行,老夫人拉著桑擰月的手說了許多話,還說等她和大郎成親時,她會再過來晉州。
盡管沈廷鈞是武安侯府的長子嫡孫,按理親事應該在京城辦,可考慮到還要運送嫁妝,新娘子和沈廷鈞還要奔波勞碌,老夫人和武安侯溝通了幾次,就決定讓他們在晉州成親。
當然,等成親後回了京城認門時,再在京城小辦一場。
如此裏子麵子都有了,也省了大事,當真三全其美。
送走了老夫人,以及依依不舍的沈玉瑤和沈廷瀾。沈廷鈞開口和桑父桑母低聲說了幾句話。
桑擰月做了對不住人的事兒,如今看到沈廷鈞就非常心虛。所以當沈廷鈞走近,她趕緊拉了清兒往後退了兩步。且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江麵,好似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上邊一樣。
她也當真出了神,也因此,根本沒聽清沈廷鈞與父母說了些什麽。
當父母過來要牽走清兒,順便叮囑她和沈廷鈞一道好好玩耍時,桑擰月終於回過神來,原來沈廷鈞問父母要了她一天時間。
桑擰月一時間心亂如麻,牽著清兒的手不願意鬆開。
她這模樣看在桑母眼裏,桑母就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姑娘也是,以前和沈廷鈞沒定下來時,隔三差五沒臉沒皮要往通判府跑。如今兩人成了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可以常常出來走動了,她卻又扭捏靦腆起來。
難道真的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
桑母心中取笑過女兒,就拍拍女兒的小手,溫聲提醒她:“好好和廷鈞出去轉一轉,如今風光正好,廷鈞又正好有瑕,你們多處處培養培養感情。”
說完這些話,桑母一手牽著清兒,一手扯過有些憂心的桑父,拉著兩人一道上了馬車。
等桑府的人都走幹淨,沈廷鈞這才走近桑擰月,牽起她的手,往另一輛馬車走。
桑擰月走的慢吞吞的,還總想掙開沈廷鈞的手落荒而逃。沈廷鈞見狀,眸中的笑意便愈發濃了幾分。
他調侃的問桑擰月:“不過一個多月不見,月兒何必避我如蛇蠍?難道是我麵相變得醜惡了,亦或是,月兒做了對不住我的事兒?”
舊事重提,桑擰月一顆心登時提了起來。
她此時自然不敢承認,自己做了那背信棄義的小人。可沈廷鈞這語氣,他,他今天分明就來者不善,他怕不是要尋她算賬吧?
桑擰月一顆心惴惴不安,她微側首,非常小心的偷偷看向沈廷鈞。然後,就發現沈廷鈞一直含笑看著她。
桑擰月鬧了個大紅臉,不過她也看清沈廷鈞眸中的調侃與打趣。知道他還惦記著她失言的事兒,此時故意尋她不自在。
她是不自在,可她此刻不得不硬鼓起勇氣,反駁了沈廷鈞一句:“你的麵相自然沒有變凶惡,不過我也沒有做對不住你的事兒就是了。”
沈廷鈞再次挑眉:“當真?”
桑擰月就梗著脖子說:“當,當真。”
恰此刻,兩人到了馬車跟前。桑擰月還想踩著凳子上馬車,沈廷鈞已經一把掐住她纖細的腰肢,整個將她抱了進去。
桑擰月擔心被人看見,一時間顧不上理會沈廷鈞,趕緊俯身鑽到馬車車廂裏。
而她才剛在座位上坐下,沈廷鈞就也進了車廂,且直接坐在她旁邊,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
桑擰月心都跳起來了,根本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一張俊彥。
沈廷鈞的呼吸卻愈發熾熱了,他輕喃了一聲:“月兒自覺沒做對不住我的事兒,那看來月兒是把提親當天承諾過我的事情,全都忘在腦後了。月兒出爾反爾,還裝聾作啞,委實該罰!”
究竟怎麽個罰法,沈廷鈞沒說。可下一個瞬間,他卻陡然抬起桑擰月的下巴,整個人直接貼了過來。
唇上傳來濡濕的感覺,桑擰月瞪大眼,麵頰紅的滴血。沈廷鈞俯視著她羞紅的麵頰,喑啞著聲音輕言了一句,“月兒,閉上眼。”
桑擰月聽話的閉上了眼,任由那人的唇舌在她嘴唇和口腔內肆虐。
她不知道,這究竟是沈廷鈞對她的懲罰,亦或是他借由這件事情,在貪婪的接進她。總歸她毫無抵擋之力,也……不太想抵擋他的親近。
兩人便這般纏磨了許久,直到他的手鑽到她的衣襟裏,觸碰到她柔軟的肌膚、纖細的腰肢,與雪山……
桑擰月渾身顫抖著,這才強硬的阻止了這場荒唐。
這一天的出遊,之後桑擰月每每想起,便都忍不住麵紅耳赤。
因他們完全沒有去賞看任何景點,沈廷鈞將她帶到京郊的別院後,就打發了所有伺候的下人,然後強勢的將她抱到屋裏去。
他們自然沒有太出格,可似乎又將所有事情都做了。
沈廷鈞說,這是對她失言的懲罰。
可事後桑擰月每每回憶,都覺得這是他壓製不住對她的情.欲,在肆意的放縱。
她為此麵紅耳赤,也再不敢赴沈廷鈞的約。
可父母卻擔心他們許久不見,感情會冷卻,因而每每沈廷鈞下帖子來邀她出門,父母三次裏總有兩次勸著她出去。
桑擰月不想被父母看出異樣來,便也隻能硬著頭皮梳妝打扮前去赴約。然後在馬車上,或是知州府,亦或是在別院裏,她被沈廷鈞占盡了便宜。
便宜被占的多了,桑擰月就懊悔起來。她懊悔自己沒做到當初對沈廷鈞的承諾。若是她在父母詢問她的意見時,提出定下第一個日期做婚期。想來那時候父母也不會同意,甚至還會將她說教一通……
但不管怎麽說,該做的事情她做了,那沈廷鈞就不能再借口她失言,一而再的懲罰她。
這種懲罰,其滋味讓她難以言說。但有件事卻不得不承認,因為這些懲罰,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婚期快些到來了。畢竟比起如今這種種出人意料的手段,有時候她就覺得,還不如真刀真槍好受。
……
兩年的時間,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終於走到了盡頭,也終於迎來了桑擰月與沈廷鈞大婚的日子。
兩人大婚前幾天,整個晉州府便都張燈結彩、熱鬧喧騰起來。
畢竟結親的兩個當事人,一個是晉州最大的勳貴靖安侯的嫡長女,而另一個更不用說,就是晉州一整個州府最大的父母官沈知州。
不管是百姓們,亦或是富商巨賈們,再不濟就是那些勳貴官員們,不管出於什麽考慮,如何敢不來捧場?
如此捧場的人多了去了,整個晉州就像是陷入了歡樂的汪洋中。
晉州的知州府早已妝點妥當,距離知州府隻有兩道大街的靖安侯府裏,此時闔府也都張貼了大紅的喜字,掛上了喜慶的絨花魚燈籠。
院內院外打掃的一塵不染,處處都是一張張歡快的笑臉。
就在這種歡樂中,桑拂月跟在常敏君身後喊著,“你慢一點,手上還抱著孩子呢。”
桑拂月與常敏君在定好日子成了親,十個月後,常敏君成功誕下一子,也就是如今正被她抱在懷裏的雷戰。
雷戰如今才半歲,他小小的人個頭卻敦實的狠。他任由母親抱著,一手抓著母親的衣襟,一邊將手指頭吮的嘖嘖作響。
那模樣哦,可人的不得了。可隻有桑拂月這個親爹,對這個兒子又愛又恨,每每想起這混小子總是在他身上撒尿,就忍不住做鬼臉嚇唬他。
可雷戰膽子大,隻以為父親是在和自己玩耍,便又咯咯咯笑起來。
於是,口水順著手指滴滴答答落在母親衣服上,惹來常敏君一番嫌棄。
常敏君實在忍無可忍,就停下腳步將兒子塞到桑拂月手中。
她一臉惱怒的說:“你別跟著我了行不行?今天是擰擰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去做點正事兒?客人都登門了,爹和清兒忙著待客腿都跑瘦了。就你,無所事事的跟在我屁股後邊亂轉。我這是準備去看看擰擰梳妝打扮好沒有,你也想跟我過去是不是?”
那邊可都是女眷,桑拂月就是有再厚的臉皮,也不好意思過去。
可是,讓他過去待客,他也著實不願意。
畢竟誰讓妹妹今天出嫁呢。
等過了今天,妹妹就成沈廷鈞的人了,他每每想起這點,心裏就堵得慌,做起事情來也都有氣無力的,渾身頹喪的不得了。
不過,爹上了年歲,清兒也還小,他能偷一會兒懶,卻不能真把所有事情都讓爹和清兒幹了。
念及此,桑拂月盡管還是不舒坦,但也抱著兒子上下顛了兩下,然後鬱鬱的說:“走吧,幹正事去。你姑姑今天出嫁,爹怎麽說都得給你姑姑把場麵撐起來。行了,這就走吧,再晚些你祖父又該罵人了。”
這廂父子倆轉瞬沒了人影,那廂常敏君火速趕到桑擰月居住的小院,就見桑擰月已經梳妝打扮好了。
她身上穿著整套的鳳冠霞帔,瑩潤玉透的麵孔上泛著微微紅暈,此時正在桑母的勸說下,將最後一個餃子吃進嘴裏。
常敏君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子時,就知道這小姑子美的跟天仙一樣。可如今再看,她還是被迷的舍不得眨眼。
就真的是,又長大了兩歲,擰擰如今完全是個大姑娘的模樣了。
她麵容柔美清雅,眸光靈動含情。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又不失雅致,一顰一笑間,端莊秀麗的大家淑女氣質,與骨相裏的古韻典雅撲麵而出。就當真是,天生麗質、姿態風流、夭桃穠李、容顏絕世。
尤其是她還穿著火紅的嫁衣,紅與白玉黑的碰撞下,她的顏色更加醒目,那種絕色感更加濃重,一眼之下就讓人驚豔的緩不過神。
常敏君看呆了眼,還是桑擰月喚了她兩聲嫂嫂,她才遲鈍的回神過來。
常敏君回神後就滿是讚歎的說:“擰擰這容貌,我就是再看多少次,也還是會感覺驚豔。嘖嘖嘖,我們家這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如今要嫁到知州府去了,沈知州可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桑擰月聞言,白淨如玉的麵頰頓時紅了。她求饒的又喊了一聲“嫂嫂”。
而屋內眾人看著新娘子如此赧然靦腆,俱都爆發出善意的哄笑。
一個個起哄道:“知州大人好福氣,擰擰也是好福氣。兩人男才女貌,堪稱一對碧玉佳人。這以後心往一處去、力往一處使,日子蒸蒸日上,三年抱兩胖小子……”
“終於到了好日子,知州大人總算是盼到頭了。這以後啊,就能在家中抱著美嬌娘了,再不用隔三差五就登門探望擰擰了。”
“擰擰命好,嫁過去就能當家做主。以後好好和知州大人過日子,你這輩子啊,福氣厚著呢……”
桑擰月本就暈紅的麵頰,在眾人一聲聲的打趣中,變得更紅了。
她垂著首,一雙柔夷輕輕的揉捏著手中的帕子,感覺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最後還是桑母看女兒實在羞窘的厲害,就出聲打斷了眾人的打趣。
然而,沒多長時間,又有更多的親朋進門來看望她。於是新一輪的打趣開始,桑擰月的心跳再次失衡。
這一日似乎很慢,又似乎過的很快。天將黃昏時,院子裏外都更熱鬧了。而隨著吉時將到,外邊也愈發喧嘩起來。
終於,隨著丫鬟一聲“新郎官來接新娘子了”。外邊鞭炮和鑼鼓的聲音愈發響亮了。那聲音震耳欲聾,桑擰月一時間聽不見自己的心跳,還以為心髒都罷工了。
而等她再次聽清外邊的聲音,卻發現自己心髒鼓噪的聲音更大了。
旁邊亂哄哄的,有大嫂在歡聲笑語的指揮,“快去看看新郎官走到哪裏了。”
又有世交家的伯母嬸娘打趣說:“新郎官來的倒是快,這都還沒到吉時呢。”
“那可不得來快點麽?新郎官巴不得娶我們擰擰過門呢。如今終於盼到這一天,怕是從一大早就等這個時候呢。”
又有人匆匆進門,和大家形容新郎官英挺俊美的風姿。
說是知州大人今天一身紅衣,簡直驚豔了整個晉州城的百姓。還說若非他是知州大人,怕是如今已經被人搶走做上門女婿了……
人群拉拉雜雜,先是吵鬧了很長時間,可隨後,院子裏又一點點安靜下來。
桑擰月敏感的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她也聽到了身側女眷發出的壓抑的驚呼聲。
一片紅色的衣角漸漸朝她靠近,直到走到她的身前停了下來。他磁沉低啞的聲音在耳側輕輕響起,“月兒,我來迎你過門。”
桑擰月一顆心先是飛到半空中,隨即又緩緩的墜落下來,落到了實地上。
被沈廷鈞牽著往外走時,桑擰月陡然想到了什麽,忍不住悄悄出聲問他說:“我們不是應該牽著紅綢麽?”
怎麽成手牽手了?
感受著手中的溫度,再感受下攥著自己小手的力度,桑擰月突然有些懷疑,方才母親與她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
她腦子混亂,如今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而沈廷鈞聽到她的問話,再看她蒙著麵任由他牽著往前走。他眉梢眼角都浸出笑意來,也壓低了聲音回複她:“是該牽著紅綢的,隻我總有種不踏實感,總要牽著你的手,才能相信這不是又一場美夢。月兒,我能娶你為妻,三生無憾。”
桑擰月的麵頰在蓋頭下,紅的徹徹底底。盡管沒人能看清她如今的模樣,可她依舊不好意思的抿起了紅唇。可再看她眸中,分明就是開懷到極點的笑意。
不得不說,沈廷鈞的話讓她甜到了心坎裏。也因為太甜蜜了,她也就無暇去注意其它了。
至於那紅綢……不用就不用吧,總歸她覺得,牽手是挺好的。
兩人很快到了前院花廳,此時桑父桑母,與桑擰月、常敏君都已經在這裏了。
桑擰月隨著唱和聲下跪與爹娘磕頭。
這一走,再回頭她就不是這府裏金尊玉貴的姑娘了,而成了一個回門的客人。
不知是太委屈,亦或是太不舍,桑擰月悶著聲音啜泣起來。
可盡管她沒有發出聲音,她的身子卻抑製不住的瑟縮著。那鬥大的淚珠,更是啪嗒啪嗒的滴到地板上,隻看的桑父桑母也紅了眼睛,忍不住側身抹起淚來。
多少叮嚀囑咐,盡都在不言中。
禮畢後,桑擰月被大哥背起,一步步朝門外的花轎走去。
走到半道,桑擰月勒緊了大哥的脖子,桑拂月便也紅著眼停了下來。
桑拂月聲音嘶啞的說:“擰擰怎麽了?”
桑擰月回頭往後看。
隔著一層紅蓋頭,她自然是什麽都看不見的。可即便如此,她卻好似看見了高坐在高堂上的父親和母親,好似看見了他們心痛的難以抑製的模樣。
桑擰月扭過頭來,趴在大哥的肩膀處,淚水一點點氤氳了桑拂月的衣衫。
她低低的啜泣著,輕聲和大哥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難受的厲害。我想再給爹娘磕個頭,我覺得我欠了他們太多。可我,我……”
桑拂月沒多想,隻以為妹妹是要出嫁了,不忍心離開爹娘。他就道:“以後還有機會的。等以後你和沈廷鈞一道回來,到時候你想給爹娘磕多少個頭都使得。”
沈廷鈞就站在一側,聽著這對兄妹的對話。
月兒不知道她自己怎麽了,桑拂月也摸不懂她的心思,唯有他,也隻有他清楚,這是上輩子月兒的遺憾。
她遺憾父母早逝,她出嫁當日隻能跪著父母的牌位與他們請辭。而如今,她父母俱在,可她依舊要遠離父母身邊,去往別處安身……
沈廷鈞輕輕攥住了她的手,一下下摩挲著:“等以後我多帶你回來探望爹娘,月兒不哭了好不好?”
桑擰月輕輕點了兩下頭,也當真不再哭了。
但她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難受的,便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花轎在知州府門口停下來,她下了轎子,跨過火盆,和沈廷鈞一道拜了坐在高堂上的武安侯夫婦,最終被送到了新房中。
眼前的蓋頭被人掀開了,一身紅衣、眉眼帶著溫潤淺笑的沈廷鈞出現在她麵前。
他不顧周邊人的打趣,輕輕揩去了她眼角的淚珠,輕喚她一聲“月兒”。桑擰月的注意力,便又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們喝了合巹酒,結了發。稍後沈廷鈞出去待客,桑擰月小坐片刻後吃用了一些東西,隨後去裏間洗漱。
等她洗漱回來,就見新房內已經多出了一個身上略帶酒氣的男人。
男人俊美無匹的麵容上染著微微紅暈,他正支著下頜假寐,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他便抬頭看過來。隨即看著傻傻站在原地的桑擰月,含笑衝她招招手,“月兒,過來。”
桑擰月腿上像是綁了石頭,沉重的她邁不開腳。
亦或是覺得此刻的沈廷鈞太過危險,直覺讓她並不想太靠近他。
也因此,她不僅沒有上前去,反倒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
與此同時,手足無措的捏著身上的紅色寢衣,小聲與他說:“你吃醉酒了麽?”
沈廷鈞回答說:“沒有。”
他再次開口,“月兒,近前來。”
這次桑擰月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她咬著嘴唇,不看他,隻固執的說:“我頭發還沒幹,我不要。”
“走近些,我與你擦頭發。”
這話聽著好聽,可怎麽像是大灰狼在誘哄小白兔過去?
大灰狼可不是個好東西,他會一口將小白兔吃掉的。
桑擰月頭搖的更厲害了。
許是她的一再拒絕讓沈廷鈞失去了耐心,許是他再難以壓製身上的沸騰的欲.望。下一刻,沈廷鈞不再征求她的意見,就見他三兩步過來,抱起桑擰月就往拔步床內去。
桑擰月驚呼的聲音連連傳來,她一會兒說:“衣服,我的衣服。”
一會兒又求饒的喊,“別咬我,啊,你還沒洗澡。”
最後,這些聲音都消散在寂靜的空間中,隻餘下男人的粗喘和女人難耐的呻吟聲。
外頭桌子上的龍鳳燭歡快的燃燒著,而這一夜不過剛開始。此時距離天亮,還有很長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