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你皇奶奶前幾日還提起你呢!那淩雲,朕就許你回去五日陪你母親,不過五日後一定要回來準備太後的壽誕。”
皇上嘴角如今慈愛的笑容,好似給了淩雲極大的奢侈一般諷刺又黑暗,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所有的一切都以自己為中心。
恍若這個世界,隻有他們的親情是親情,隻有他們的孝心是孝心,隻有他們的愛情是愛情,這些人啊,他們是何其的自私!
淩雲如今置身在這些人群裏,看著戎子羽,都覺得那讓人厭惡的嘴臉變得斑斕起來。恍若這黑沉沉的世界裏,唯我獨尊的世界,自我的世界裏,唯一一抹還會為別人考慮的彩色的虹光。
從乾坤殿回來,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壓抑的無法呼吸的狀態之中,讓小蝶幫自己收拾了幾件衣裳,由小蝶引路,走過重重宮門,道道守衛,門口已經侯了一輛豪華的馬車,車門打開,盡然是戎子羽。
“上來吧!問父皇討了輛車送你回去!”戎子羽輕鬆一笑。
淩雲這次沒有再拒絕她,隻是在他伸手拉她上車的時候,輕笑著拒絕了,自己踩著車梯上去,挑撿戎子羽對麵的位置坐下。
車子緩起,馬蹄噠噠,寂靜空落,暴雪揚起車簾,戎子羽要伸手去關窗,卻被淩雲止住了:“不要關,讓我看看這外頭的世界。”
她並不是因為來這個朝代後,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覺得新奇所以才出此言,而是她想看看,那個不同於皇宮,寬氣又蒼白的世界。
戎子羽見她臉上由著她,沒關窗,反而撩起了窗簾,用一個金鉤子勾住,對她道:“想看就多看幾眼吧!”
顯然,他看透了淩雲的心。
車子裏一片安靜,外頭暴風夾著著暴雪鋪天蓋地落下,路上有人掃了雪,但是很快又落的滿滿當當,似淩雲心裏的愁緒和忿忿一樣,如何清掃,都掃不平。
車子已經離的皇宮越來越遠,淩雲看著身後盡管被白雪覆蓋,也難掩莊嚴巍峨之氣的皇宮,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
太卜府在官宅區,近旁挨著太樂府,太樂府牆根邊,栽著大片的爬牆虎,如今雪道有些滑,馬兒腳底易打滑,車子偏了軌道,挨上了太樂府的牆,那枯萎不及掉落的爬牆虎順著撩開的很窗戶,帶著大團雪球落了進來,跌在淩雲腳跟。
淩雲低頭,悵然的拾起其中一片枯葉,在她的時代,姥姥加的院子裏,也種了大片爬牆虎,中間夾雜了幾株紫羅蘭,花季一到,那紫色的羅蘭花攀附在蒼翠欲滴的爬牆虎上,逶迤荼蘼了整一堵牆。
風過香飄,總能染了人一臉一身的,惹的滿身都是香氣。花期最是旺盛的世界,整一麵圍牆上,滿是大團大團的紫色紗幔和翠綠翠綠的大幅錦緞,如同渾然天成的畫兒,又似七仙女所織出的華麗雲景。
眼前的爬牆虎枯葉,盡然讓淩雲的眼眶泛起了潮紅,那堵圍牆上的絕美風景,她此身爬再也見不到了,那種渾然天成的,爛漫旖旎的,不受約束的精致,她再也見不著了。
就如同以前自由的快活的日子,她也無法回去了。
“怎麽哭了?”戎子羽難得的正色!
“沒,隻是想到了小時候見過的美景,覺的懷念!”淩雲也難道溫柔。
“哦,什麽美景?”戎子羽輕笑著問道,“居然能讓你感動至此。”
“爬牆虎和紫羅蘭交疊的花牆。”淩雲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淚,見景傷情這種事,她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哦,原……”
戎子羽的話,被趕車的太監打斷了:“羽王爺,淩良娣,太卜府到了。”
到了?怎麽這麽快?戎子羽隻感覺和淩雲隻是做了片刻,太卜府就到了,他心裏失望了幾分,但見淩雲聽到到了之後心急樣子,他又柔笑了一聲:“去吧,五日後,我會來接你!”
心裏忽的一陣暖,淩雲拿著行李朝外走,,開了車門,忽又回過頭,對戎子風真誠的道了一句:“今日,真的謝謝你。”
痞痞一笑:“那是否要考慮我上次說的?來我身邊?”
淩雲一愣,難得覺得他人很好,他又一次自己把那形象給毀掉了,不過好奇怪,心裏居然沒有像以往那樣,覺得他好討厭,而是:“嗬嗬,你那花言巧語,留著哄騙別的女孩子,我說了,我不吃這一套!”
她居然,聽了這樣輕浮的話,還會對他展笑,淺淺一笑便將冬日的寒氣散去了大半,讓人看的入了神,連帶著她瘦削的背影,看上去都是嫵嫵動人。
“羽王爺,我們回去還是去別處溜溜?”趕車的太監一句,戎子羽才發現,淩雲不知何時,早已經消失在了自己的眼簾,他盡然,如此的失態,看一個女人,看的癡傻了。
這在他的獵豔史上,還從未曾出現過,回了神,他做回車裏,對太監道:“去萬花樓!”
“啊,羽王爺!”雖然知道戎子羽風流,但那太監沒想到這樣的天氣,他居然還會去留戀那煙花之地,而且還是駕著皇上的馬車去,這……
“本王讓你去,你去就是,這之後五日,我可要天天陪皇奶奶念經誦佛的,悶死之前,先逍遙一把。”
“可是這是皇上的……”那太監急了起來。
“啊呀,怎麽這麽囉嗦,算了,本王自己走了去,今天是倒了什麽黴運,鬼上身了嗎,居然會為了那個女人答應做這麽無聊的事情,還遇上你這麽個囉嗦的太監。好了,這是打賞你的,你先回去!”
那太監如獲大赦,拿了銀子,逃也似的駕著馬車轉了彎,徒留下戎子風一人,看著太卜府的門牌,嘴角一勾,眼神邪魅起來。
淩雲回來之事,太卜府沒有收到通知,所以她的突然出現,讓太卜大人猛吃了一驚:“淩良娣,你怎麽……”
這一聲淩良娣,喊的淩雲心裏堵了一下,忙道:“爹,自己家裏,你喊我雲兒吧!”
她猶然記得,自己腳燙傷之際,太卜大人情急之下,忘了尊卑,情急的喊出了對自己的昵稱,淩雲喜歡那樣的稱呼,勝過這一聲疏離生分的淩良娣!
太卜大人許也覺得家裏這麽叫怪別扭,看了淩雲身後無人跟隨,忙惶恐的把她拉到書房,小聲問:“雲兒,你不會是逃出來了吧!”
“是皇上許了的,這是皇上的親筆手諭,還蓋了他的私章。”淩雲把一張紙送到太卜大人麵前,也因為有這張紙,她才能出宮,多麽諷刺,她的步子,要被這小小的一片紙所左右。
太卜大人看罷,才鬆了一口氣,幾日沒見,他憔悴了許多,淩雲看著心口微疼,雖然對太卜大人的記憶,隻在殘餘的記憶裏有些,但是骨肉親情使然,她的身體裏,流著太卜大人的血。
“這就好,這就好!”
“爹,娘身體如何了?”淩雲此行的目的,就是來探望她的母親,從太卜大人憔悴的容顏來看,多半她母親的情況,並不樂觀。
果然!
“怕是大限近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昏睡,藥也沒起來吃。”一句,無限的淒涼悲愴,連帶著淩雲的心,跟著揪疼起來。
“怎麽會?”她聲音有些哽咽。
那個從未謀麵卻存在在記憶裏的女人,溫柔似水的眼眸,憐愛疼惜的笑容,身上長年不散的檀木芳香,染了幾根白絲的耳鬢,總愛穿墨綠的衣裳,荷包裏永遠放著自己胎發的女人,怎麽可能!
“本……隻是染了風寒……沒想到,會越來越重,唔……皇上差了太醫過來看,說是已經……”太卜大人隻說了這麽幾個字,眼淚落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淩雲知道,他說不下去的那幾個字,是什麽!
心口如同遭了盾擊,猛一下,皮開肉綻,疼到碎裂!再一下,撕心裂肺,無以複加。
如果讓她早一點看到自己,或許病情不會惡化的這麽快,如果自己早點回來,或許還能和她對弈上一局,一起品茗賦詩偶爾聽她唱幾個小段子,如果……
那些記憶中,前世的淩雲進宮前常和她母親做的事情,如今,是不是都沒機會了?
淩雲連一點孝道都還沒替前世的淩雲盡了,為何?為何就?
淚水,一顆顆,一粒粒,不斷的開始滑落,從冰清玉潔的臉頰上,順著下巴,落入高聳的狐裘領子裏,鹹澀的些許,滾落到了她的嘴角,她嚐著,好苦好苦。
※看來下一章戎子風才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