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子羽甩袖而去,淩雲卻依然要如同一尊不倒是的雕像一般,替戎子風承受著四周射來的鄙夷的,議論的,嫌隙的,疑惑是同情的目光。

太皇太後聞言,臉色一沉:“皇上,你聽到沒,淩雲她親口承認自己身患不孕不育症,你還打算立她為後嗎?”

戎子風捏著龍椅把手的鐵拳,因為用力過度,已經漲成了一片青紫,隨著太皇太後的話,眾臣皆然跪地,高呼:“皇上,請您深思啊!”

淩雲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單純的作為一個女人,她有過一絲的期待,期待戎子風會用自己的方法保護自己,但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話,隻讓她默默承受。

淩雲的心是痛楚的,是宛若刀割的,她單薄的身子站在那,開始漸漸的石化,看著戎子風薄唇輕啟,她耳朵甚至一度失聰,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直到身邊的葉穆涵盈盈拜下身去,那一句:“臣妾定會向皇奶奶和母後學習,管治好後宮,替皇上分憂解難。”她才還魂,隻此一句,已經徹底擊碎了淩雲薄如蟬翼的自尊心。

她瓦解了自己的自尊和驕傲,替他承擔了一切,他能給她的,卻是這麽個結果。默然無語,在葉穆涵起身之後,她微抬起頭,對上戎子風的目光,那目光裏的沉痛和無可奈何卻不能給她半死的溫暖和安慰。

是啊,他總有他的無可奈何,也總有他的身不由己,他曾信誓旦旦的說過要與自己共享江山,他也曾經說過江山與她,在他心中一樣的重要,無法割舍。

淩雲想笑,想問他,真的無法割舍嗎?今天你不是用你自己的方式,把江山和我,分了個高下嗎?

戎子風見淩雲的模樣,平淡的很,以為她做好了足夠的準備,沉痛之餘,甚至對她感激的彎了彎薄唇,淩雲回了他一個笑,笑的那麽的慘烈。

淩雲的犧牲,成全了葉穆涵的後位,也成全了戎子風的江山,回到寢宮,淩雲和衣躺在了**,看著帳幔上繡著的精致的小花,和湖藍的海水紋,她心口痛的麻麻的,眼淚,去硬是被她憋回了眼眶,訥訥的對著空氣,她抱歉一笑,自言自語:“父皇,臣妾恐怕要辜負你了。”

抬手,手臂卻被納入了一雙溫暖的小手中,淩雲側頭,看到戎玉不知何時站在床邊,一雙如水秋眸裏盛開了一朵水花。

“你這樣癡癡的,我好害怕!”

淩雲笑的苦澀,問道:“什麽時候來的?”

戎玉看著滴漏,想了會兒:“來了好一會兒了,有半刻鍾了,喊你你也不聽,就這麽傻傻癡癡的看著帳子,你哭一哭鬧一鬧吧,我在呢,我會陪著你的!”

戎玉這一句“我在呢,我會陪著你的”,聽的淩雲鼻子發酸,眼睛發脹,那強忍的淚水,如何還能忍得住,順著眼角決堤般的落下。

戎玉知道她難過,安安靜靜的坐在她床邊,陪著她落淚,雖然她不懂,雖然她覺得不會生孩子也沒什麽大不了,雖然她以為淩雲是因為後位被葉穆涵搶走了所以難過,但是至少,她那顆想陪伴著淩雲的心,是真誠的溫暖的。

淩雲哭了半天,眼睛都有些紅腫,心裏淒然的很,連笑都笑的不完全起來:“玉兒,我沒事了,謝謝你!”

戎玉掏出繡帕替她揩拭了眼角殘餘的淚水,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德妃,我母妃也不是皇後,但是父皇一樣很疼她,其實那個位置也沒什麽好的,你不要太難過了,皇上會疼你的。”

淩雲點頭笑笑,雖然戎玉安慰的不到處,但卻令她心中開朗了些,她本要的就隻有戎子風這個人,隻要他往後也一心一意的對她好,隻愛她一人,那她今日的犧牲也不算白費,對戎玉,她心存感激的道:“嗯,我知道了!”

戎玉見自己的會話似乎讓淩雲想開了些,於是道:“那我先回去了,我來了也有半天了,一會皇上哥哥肯定會過來你這的,我怕著見他,先走了,你要開心點,知道嗎?”

淩雲點頭:“去吧,不用擔心我!”

戎玉走後不多久,又有人來了,來的卻不是戎子風,而是太卜大人,今日朝堂之上他是疼痛萬分又不敢言語,甚至在大家都跪倒求皇上深思的時候,他也不得不隨眾懇求,之後對於自己今日朝堂上的表現他一直都無法釋懷,所以求了皇上讓自己過來看淩雲一眼。

淩雲自然知道太卜大人的滿腔歉意,不待太卜大人開口,她先道:“爹,今日之事女兒不怪你。”

“雲兒……”太卜大人一聲雲兒,老淚縱橫。

淩雲卻連哭的力氣都沒了,不冷不熱的對太卜大人道:“爹,女兒好累,想休息一會,我真不怪你,我知道你不能與大家為敵是為了保護太卜府一家老小,嗬嗬,你先回去吧!”

太卜大人知道淩雲雖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但是心裏卻多少是介懷的,他隻能抹著眼淚給淩雲跪下,磕了個頭。

淩雲驚了,忙攙他,隻聽他道:“若是你娘,就算刀架上她的脖子,當時她也不會隨大家跪下的。這個頭,我算是在你娘的靈魂前謝罪,是我這個爹不稱職,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兒!”

說完,他起身,快不的離開了,淩雲知道,他覺得無言麵對自己,又是一個想保護自己卻又有許多的無可奈何和情不得已的。

淩雲看著他高瘦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娘,如果是你,你肯定不會有那麽多的無可奈何和情不得已的吧!”

午膳用的隨意,她甚至在強迫自己吃下去,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顯然小蝶是用心準備了一下,她隻隨意吃了幾口,看著外頭,問小蝶:“皇上來過嗎?”

小蝶搖搖頭:“未曾!”

“嗯,沒事了,你下去吧!”淩雲疲倦一句,踱步至書桌前,拿起狼毫,練起字來。

他居然沒有來過,嗬嗬,是啊,他忙著治理他的江山呢,哪裏有時間來管她的喜怒哀樂,每次來,還不是匆匆過一夜,然後離開,把她這當作旅館一樣隨意。

淩雲在紙上寫了一個大字:值

又在那大字後跟了兩個字:不值

最後,在值不值三個字後麵,落了個大大的問號!

三字落下,她複又寫了一串,都是英文。可悲的在這個時代,要宣泄心裏的憤怒委屈和痛楚,她不能用傾述的,因為沒有人可以信任;不能用苦嚎的,除非她嫌命太長了想死;不能用宣泄於筆端,身邊的眼線隨時都可能偷窺到她記錄的種種。

她已經慢慢形成了一個習慣,就是用英文寫,每個字符,每一句話,無人能看得懂,她卻可以當作發泄。

紙麵上,很快密密麻麻了一堆,寫完放下筆,心裏果然舒服了多,打起了精神,她吃了幾粒葡萄,忽然想到了當時戎子風剝葡萄喂葉穆涵的景象,她一把又扔掉葡萄,好似每一粒葡萄上都淬了劇毒般!

看著掉落在地上的葡萄,她又覺自己神經質了,待在這個皇宮裏,她開始越來越不像那個活力四射,聰慧冷靜的淩雲。

她變成了閨門怨婦,倚門待郎君;

她變成了宮門毒婦,處處和人勾心鬥角互相算計;

她變成了一個愛哭鬼,淚腺發達到讓她自己都嗤之以鼻;

她也開始變得喜歡回憶,如遲暮之年的老人,回憶青春往昔的風華絕代。

是這個皇宮把她變成了這樣,她攤開手,這雙本該戴著白色塑膠手套,拿著解剖刀,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的手,如今卻什麽都做不了了。

是這個皇宮束縛了她,是戎子風的愛束縛了她,是這片方形的天空束縛了她。

或者,隻是她被自己束縛了。

寢宮外殿,戎子風坐在椅子上,一臉的沉寂。

小蝶給他又換了一盞茶:“皇上,主子心情不太好,不想見您,您要不改日再來,不要等了吧!”

“不要管我,你做你的去,我會等到她想見我的那刻!”戎子風堅定的道。

小蝶臉上閃了慌張神色,捧著冷茶下去,在屋子的拐角處,她麵露焦急的看向屋內,急躁的壓低聲音道:“怎麽辦,皇上再這麽等下去,我肯定拖延不住了。不行,我得趕緊去找貴妃娘娘求助。”

※可惡吧,葉穆涵,淩雲下幾章就要被打入冷宮了!午覺睡過頭了,起來居然4點了,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