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天洛城,市集上,又一新的活動展開,而這項活動的起人,就是近半年來名滿天洛城的墨夫人。

據說墨夫人從來不見客,代替她出麵的有兩個人。一位是自詡為花花公子的男子。這男子長得似少年般瘦小清秀,言行舉止卻出人意料,說話做事都是想到別人所不能想,常叫人拍案稱奇,人常稱之為公子或是花花。另一位是墨夫人的侍女,名喚天香,手段極為雷厲風行。這天香侍女最為出眾的是她的美貌,放眼流雲國,意似無人能及,當真是國色天香。可是無人敢打她的主意,甚至有人隻是出言輕佻,便從此不知所蹤。

但奇的是,天香侍女對其他人冷厲,卻從來不對那瘦小公子火。瘦小公子常常做些讓人難言入眼的動作,天香侍女也隻是冷冷瞟他一眼,便不做其他。

這兩人自出現以來,便風摩天洛城。開的一家名叫“三次微笑”的妓院,無論是姑娘美色,還是花樣翻新方麵,在天洛城都是屈一指。連那些譬如得讓姑娘自願,要愛著姑娘,甚至可以付上一笑不大數目的贖金,便可帶了喜歡姑娘走,等等之類莫明其妙的規矩,都不也改變“三次微笑”迅成為天洛城最大最有名的妓院的事實。“三次微笑”不光經營妓院,還涉足其他產業,酒樓,服飾,飾品,甚至武錧。每種都帶了它特有的性質,讓人欲罷不能,而所有這些產業又互相關聯支撐,形成一張牢不可破的大網,讓人望而生畏。

這花花公子和天香侍女的手段,當真是厲害。但更厲害的當然是能將這兩人收為已用的墨夫人了。可惜,誰都無緣見得墨夫人一麵。有人說她貌若天仙,有人說她堪比無鹽,但,都是道聽途說而已,隻知道這是位極厲害的夫人,能為她做事,與她有上那麽一丁點聯係,都是極好的。

於是,聽說今日墨夫人要挑個近身侍衛,全城的青年幾乎都湧到了“三次微笑”院落裏來。外院是初選,選中的人便進入內堂,行等著複選。諾大的堂被擠得滿滿,空閑的姑娘站在樓上拈了手帕掩嘴笑,一時間充滿熱鬧風情。

“告訴公子,該開始了。”冰山美人天香吩咐了旁邊的人,接著去取點東西。

小廝依言過去。

“....半個時辰之類施救得當,即使五髒俱裂也可救活,”名喚公子的瘦小男子用力地在書上劃了一筆,滿臉不可思議的自言自語:“當拚七巧板呢?醫學真夠達的。”

“...拚盡全力將心髒移動少許,便可暫時迷惑敵人,解了性命之攸。”男子吃驚地張大嘴,用筆撓撓頭:“哇,夠奇幻!”

“內力?嘖嘖,這個是武俠範疇。”

男子一個人說著那些奇言怪語,小廝們早已見怪不怪,走上前去剛要說話,又被男子指著書問:“這個字是什麽意思?”

“回公子,這個字意思是說,希望兩人永遠在一起。”

“一個字能有那麽多意思?嗯,好字。”男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沉迷於學這個世界的文字,完全不顧周遭的情況。

“公子,公子。”小廝喚了兩聲,見他索性不耐煩地背過身去,正著急著,見天香侍女走過來,忙喚道:“姑娘,公子他...”

天香走過來,倏地拿走男子手中的:“是替你選貼身侍衛,你怎麽這麽不上心?”

男子轉過身來,換了笑嘻嘻的臉:“天香姐姐,你隨便替我選一個就好了,反正再怎麽小心謹慎也有可能被騙。還不如不費那個心呢。”

“那照你說,這個貼身侍衛倒是不需要了?”

“也不是,該做的還是得做,重要的是以平常心對待嘛。”

“現下你該做的就是選人,因為怕受傷就幹脆不認真,這是平常心嗎?”

男子說不過天香,趁她不注意想逃,卻被眼疾手快的天香抓了回來,低低帶著怒氣的聲音響在耳邊:“穆小文!”

再次女扮男裝,化名花花公子的穆小文隻得怏怏地坐了下來,認真選人。

“這人什麽都好,就是長得太漂亮了。這麽漂亮,誰知道小時候受過什麽罪,誰知道現在是不是心理扭曲性格陰暗呢。不要不要!”還沒等那漂亮公子說話,穆小文就劈裏啪啦一堆揮揮手,讓上一秒還揚揚得意的男子瞬間跌入地獄。

“你的笑容太單純,可是你明明是吃盡苦頭的人,所以這單純笑容隻是你的保護色,也就說你是個兩麵人,這樣的人怎麽能要呢,走走走!”上一人剛離開,就繞了幾句不耐煩地將第二人趕走。

“桃花眼?不喜歡,走走走!”

“穿紫衣?走走!”

“白衣也不好看,走走!”

.....

伸手揮走一個又一個,天香淡淡的聲音傳過來:“照這樣下去,隻有那花花公子方墨合你的意了。”

穆小文頓時渾身動彈不得。站起來:“還是天香姐姐替我選吧。天香姐姐的眼光我信得過。”說著就轉身離去。回到內院閣內,貼身丫環菲茗跟上來:“姑娘是好心,不想公子你這樣繼續下去才出言冒犯的。”因為在外叫慣公子,平素也懶得改過來。

穆小文站住,回過頭來時已帶了微笑:“我自然知道的,說好了要開開心心地找他,等他回來,不許再軟弱,不許再感傷。因此,剛剛這樣的確是我不對。可是,我也不是神側,總不能那麽快放開啊。”

“都一年了,且已經知道了方公子沒死,隻是讓公子你稍安勿躁都做不到嗎?”

“隻知道他沒死,可是並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啊。萬一他失憶忘了我,或是成了植物人了呢?我怎麽能不急?”說起這些可能性,穆小文有些激動。

菲茗扶她坐下:“你這身子也不好,郝仙人說了你不能激動,就先別說了。既然郝仙人說方公子沒事,那他一定會沒事的。”

“師傅隻是高人,不是神仙。萬一他推斷錯了呢?”

話未落,門外兩聲咳嗽,一位老者走了進來。

“郝仙人。”菲茗的聲音。

“師傅。”穆小文迎了上去。

被喚作郝仙人的老者挼了挼花白的胡須,斜睨著穆小文:“你信不過我為什麽還拜我為師!”

穆小文忙替他捶北,嘿嘿笑道:“師傅別生氣,徒兒不是說萬一嘛,又沒說一定。”

“哼。”

穆小文扶他在桌邊坐下,手上不停歇地替他斟好茶,雙手奉過去:“師傅啊,您認識那麽多的高人,現在到底有沒有我夫君的消息啊?”

郝仙人仍是鼻孔朝天。

穆小文耐心等了一會,見他沒回頭,不由得也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師傅你賣關子是吧,那今天的三角定理我就不跟你說了。”

郝仙人馬上轉過身來,雙眼圓瞪,以為他會生氣,下一秒又站起來走到穆小文身邊神色焦急地道起謙,局勢馬上改變:“徒兒啊,為師這不是跟你鬧著玩嘛,你可千萬別不說,不然為師會心焦死的。”這徒兒任性起來,可是幾匹馬都拉不回的,千萬不能惹惱。

轉到她跟前:“為師已經托幾位好友打聽了,聽說近幾日就會有消息,別著急嘛。”

穆小文還是不習賬:“哼!都是師傅當初隻救我不救他,不然哪會有今日這麽多事!”

郝仙人撓撓頭,神情委屈:“當初你比較好救,再說我隻背得動一個,就先背你回來了啊。再回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不能怪我啊。”

穆小文想起他的救命之恩,心也軟了,拉了郝仙人的手,神情不甘不願:“知道了,三角定理什麽的,師傅願知道什麽,小文都會如實相告的。”

郝仙人這才老小孩般的笑逐顏開。

菲警見這一老一少又像往常一樣打打鬧鬧的,不由得抿嘴笑了笑才離開。

一年了,當初公子順手扔下銀兩救下她時,她想履行諾言服侍公子,便跟了上去。誰知在穀底住了許久,郝仙子早就與她熟悉,公子卻仍然不冷不熱,一個人能坐上大半天,一有生人靠近便飛快離開。以為公子是這性子,聽得郝仙人一說,才知道公子麵對非常熟悉的人時,性子還是較為開朗的。隻是她一個女子經曆些痛苦事,才會有這般的戒備。

後來又在妓院救下天香姑娘,又是公子心善所為。天香姑娘也是無處可去,為報恩跟住了公子。她性子冷,遇事說話不留情,公子反而能聽得進。多番醍醐灌頂之後,公子終於試著笑起來。真性情顯露出來後,公子原是一個小孩心性的人,與冷麵熱心的天香姑娘異常的合拍。兩人一個策劃,一個執行,加上葬花令,加上郝仙人的高人背景,竟有了這番男兒都比不上的作為。

後來公子說既然在一起便要坦誠,又說防不住的怎麽都防不住,還不如如實相告,於是將她的遭遇說了出來。驚愕之餘,也感激公子的信任。於是,“三次微笑”經營得更為強大,隻為能有更多的力量來找方墨公子。

這一晃,就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