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大婚了。天洛城眾人來到宰相府。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穆小文正在午睡。翼兒叫醒她之後,連鞋也顧不上穿,光腳就往大堂跑。衝進屋子,望著滿滿一屋人,穆小文激動得不知說什麽才好,許久才顫抖著跑到天香跟前,哽咽著:“天香……”

傾城卻冷淡的天香,俏麗精靈的菲茗,以及似乎又成熟不少的張之含。穆小文蹲下來,握住天香放在膝上的手,看不夠似的,一遍遍來回打量這幾人。

望了許久,才想起:“咦,師父呢?”

天香冷冷地將手收回去:“你還記得有個師父麽?你居然還能記得我們幾人,真難得。”

穆小文不明所以,一時怔住。看了看站在身後的那幾人,才覺氣氛確實有點不大對頭。菲茗笑是笑著的,可是俏皮得有些古怪。張之含緊緊抿著嘴,索性將目光投向別處。

穆小文急了:“天香,怎麽了?”

天香冷冷道:“這麽久,你可曾想過往天洛城報信?”

即使語氣森冷,可仍透著熟悉的關切。穆小文這才長舒一口氣,笑道:“天涯咫尺嘛。隻要想見,不一樣可以見到?再說,又沒什麽大事。這不,現在有了大事,就立刻通知你們……”

天香打斷她:“咫尺天涯才是。”

穆小文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了。菲茗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小文公子被天香小姐吃得死死的。師父有事耽擱了,大婚之日一定能到。”

翼兒弄了茶水點心過來,見穆小文光腳,急道:“小姐你怎麽能這樣?幸得老爺夫人這幾日忙得團團轉,眼下才不會見到你這副模樣,要不然……”

菲茗好奇地打量翼兒:“公子在微笑堂一向如此啊。你就是那個曾經毀了公子回家之路的翼兒?”

本是無心之語,卻是一言激起千層浪。穆小文想到,一直還沒能正式引薦天洛城諸位,翼兒隻從口中得知這些人,卻不曾見到過。哪知,菲茗與之見麵的頭一句話,就這麽驚天動地。

翼兒臉色立刻黯淡下來,天香和張之含打量她時也多了幾分好奇。

正值爹娘也進來,進門立刻道失禮失禮,然後好一陣寒喧。宰相夫婦的正直和平易近人,讓微笑堂諸位頗有好感。而天香等人的商人素養,同樣讓宰相夫婦大開眼界。

等穆小文偷偷溜出去穿了鞋進來,氣氛已十分友好熱鬧。見翼兒站在一旁悶不作聲,臉上還似帶哀怨,穆小文忙走近她身邊低聲道:“翼兒,菲茗是無心之言,你別往心裏去啊。”

抬頭,卻猛地現菲茗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菲茗性子直,又古靈精怪,掩麵笑了一陣,突然道:“我與翼兒比起來,公子更喜歡誰呢?”

真是唯恐世界不亂。穆小文忙找個借口溜了。

那邊天香已將從天洛城帶來的禮物呈上。從衣物到飾品,不但貴重,而且精致華美,有些是本來就有的存貨,有些則是獨一無二,為了大婚趕製出來的。據天香說,若不是大婚太過倉促,禮物會更好一些。但這些,已足夠讓京城所有女子羨慕。

又聽得天香細細問了一陣什麽,起身就要告辭了。

穆小文忙上前攔住:“要去哪?”

天香冷淡道:“不是還有個月姬麽?不怕她大婚之日搗亂?”

穆小文驚:“你怎麽知道的?”

“我什麽都知道。”

“可是皇上會管的。”

“他安心做新郎倌就好。”說著,天香向宰相夫婦告辭後,頭也不回出了門。

穆小文愣愣望著她的背影,過一會才覺察到,天香與月姬要pk了。忍不住感歎天香的帥氣:好拉風啊!

什麽都知道,代表她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靜是不是?關切著所有人的天香,一直是微笑堂主心骨的天香……

想到什麽,拉住跟著往外走的菲茗:“方墨的事……”

當初微笑堂是為了等方墨才開起來的,如今卻……穆小文覺得有必要解釋。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菲茗笑笑,俏麗的臉上滿是安撫:“都知道的。隻要公子好,一切都好。”那邊張之含也望過來,穆小文心頭一熱。

微笑堂的眾人,給人的感覺,真的是一直在微笑。

眾人都在忙,她這個準新娘反倒沒什麽事。於是,坐在房裏,望著眾多的禮物出神。突然覺得,就算是為了團聚,答應這場婚事也沒什麽。

在邊疆的哥哥也來了信,可是由於實在匆忙,實在趕不回來。不能不說是遺憾。但哥哥說了,她和皇上可以微服出巡到邊疆去。那個時候,一定熱熱鬧鬧迎接他們。

又說,實在難以相信,她與皇上會如此匆忙,簡直出乎所有人意料。

穆小文笑。每一個人都這麽說,連她自己也像是身在雲端。不過,婚後微服出巡,倒是個好點子呢。不知道他作為一國之君方不方便。管他呢,大不了她一個人溜出去。去見親哥哥,無可厚非吧?

今晚一過,真的就要成婚了。會成為他的妻子,會陪伴他度過一生。

天亮了,幾日的紛繁盡數退去,身著皇後冠服的穆小文,此時似乎每一絲動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聽見前來迎親的臣子在外宣讀皇帝製詞:“茲冊流雲國當朝宰相之女為皇後,命卿等持節奉冊寶,行奉迎禮!”

聽得娘喜悅地哽咽著,牽著自己的手一步步走上鳳輦。

聽得樂隊高奏迎親鼓樂,絲竹之聲震耳欲聾。

鳳輦前有全副武裝的侍衛開道,威武莊嚴;後有彩衣宮女護擁,花團錦簇。車水馬龍,熙熙攘攘,華貴與幸福欣羨了整整一條街。

被牽著走下鳳輦,走進皇宮,聽得百官齊呼“萬歲”。不知過了多久,各種禮節過後,當從蓋頭下看到,另一隻手伸過來時,穆小文顫了一顫。

那是他的手。掌心指腹因練劍而略微粗糙,可手背卻明潤如玉。

穆小文伸出手,鄭重地置於他手心,他反手緊緊握住。

再被他牽著,進入洞房。

走過地毯,穿過重重障幔,來到龍鳳大喜床前。床前掛了“百子帳”,鋪上放了“百子被”,床頭懸掛大紅緞繡龍鳳雙喜的床幔,紅光映輝,喜氣盈盈。

“小文。”李雲尚輕喚。聲音很低,因緊張略有顫抖。聽在穆小文耳裏,心裏又是一顫。

被他扶著在床邊坐下,然後揭開了蓋頭。動作緩慢,重見光明的那一刻,看著同樣大紅喜服的李雲尚,穆小文有種被光芒照射得眼睛睜不開的感覺。

突然就不敢看他。

他又斟了酒,遞給她一杯。穆小文知道,這是在行“合巹禮”。臉頰燙地接過酒,與他交杯,也不知道什麽滋味地盡數灌了下去。

“小文……”

穆小文此時覺得自己高度緊張。連頭也不敢抬,顧左右而言他,慌張道:“我,我們繼續喝酒。”

李雲尚似乎輕聲笑了一下,依言拿酒替她斟上。

穆小文一杯杯灌下去,隻期待著能夠讓自己不要那麽清醒,不要那麽緊張。否則,這大婚之日可怎麽過?

李雲尚倒也不說什麽,隻靜靜看著她,陪著她飲。過一會,拿下她酒杯,製止了她。今夜,她可以再迷糊些也無妨,可是,她必須得清醒到,足夠知道今天做了什麽。

李雲尚扶住她肩,讓她麵向自己:“小文,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麽?”

穆小文抬眼看他。被酒精麻醉得略微模糊的視線裏,他整個人像俊秀天神般高不可攀。

“天晚了,歇息吧。”

穆小文瞬間臉再次通紅。啊啊,用得著用這麽魅惑的口吻麽?

“替我解衣衫。”

穆小文怔了怔,反應過來就想暴走。這…這還是李雲尚麽!婚都沒結完,怎麽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姓李的,我們這婚都沒結完,你可別太過份!隻可惜,這話怎麽好意思說出來,隻能低著頭小聲嘟囔:“不。”

“替我解衣衫。”聲音溫柔卻堅持。

穆小文抬眼哀怨地瞪著他,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近乎於在撒嬌了。另外,李雲尚雖然堅持著這句話,可他看上去明明也緊張得不得了。穆小文突然想起,翼兒曾跟她說過,流雲國有個風俗,就是洞房之日,女方要先行主動。不管是解衣衫也好,還是其他也好,總之,隻有這樣做,今後才能和和美美。

什麽怪風俗!

還好因為酒精的麻醉,自己沒先前那麽緊張了。於是,不情不願地緩緩站起來,伸起手,替他解衣衫。動作,空氣,甚至呼吸,都像極了慢動作,時間靜靜流淌。

李雲尚也慢慢替她解去羅衫。等到兩人都隻剩下白色內衫時,緊張又像霧一般開始濃濃籠罩。

穆小文先行上床在角落裏跪坐,接著李雲尚也上了床,與她相向,跪坐在離她一米有餘的地方。剛剛莫名其妙的憂傷散去,兩人竟然像小孩子般緊張起來。低著頭,尷尬得誰都不敢先動一步。

“你。。。”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口,重新低下頭。

李雲尚抬眼看過去,看不見穆小文的眼,隻能看見她微微抿著的紅唇,似乎是有些懊惱。強烈的害怕突然襲擊了李雲尚,害怕她突然反悔。在這種突然其來的害怕支配下,終於伸出手去,過去將那個略顯僵硬的身子摟在了懷裏。

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