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靠近這一片巨石,腳步便停了下來。不再靠近,但也不離去,隻有微風擦過他袍子的聲音。如此長時間的不作聲,靜謐得詭異。

“文娘娘。”黑衣人突然開口,低沉的嗓音打破沉寂的夜色,聽得人心裏一顫。

穆小文與方墨對視一眼,想起那黑衣人與若怡有過接觸,那他一定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似乎覺察到穆小文的心思般,黑衣人緩緩開口,有些邪佞,“美仙院初見,還真當文娘娘是瘦弱男子。今日一見,倒是有幾分與眾不同的清麗。不知文娘娘是否還在怨恨在下呢?若是事先知道你是女子,我定會溫柔對待,說不定那時的**之賓就是你,而不是怡兒了。隻可惜怡兒搶了先,與她訂下約定,才害得文娘娘被二皇子誤會,在下真是大大不該。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可以再續前緣?”

一番話說下來,聽得穆小文捏緊了拳頭。不是沒遇到輕佻的人,不是沒見識過女性的低微地位,但這種堂而皇之的侮辱卻是第一次!真是種馬加自大狂!不過這樣一來,黑衣人嗜血陰冷的氣息倒是降低了幾分。就像初次遇到的一樣,黑衣人似乎很擅於斂去自己的氣息。

皺起眉不動聲色,肩頭卻傳來疼痛。偏過頭去,方墨似乎怒氣更甚,鐵青著俊臉,抓著她肩頭的手不覺中用了大力。

這倒是奇了,他一個花花公子不也是三妻四妾嗎,這種台詞他也應該經常說吧,生的哪門子的氣?穆小文暗暗好笑,戳戳方墨的手。方墨覺察到,忙放開,臉上閃過一絲赧然。

“文娘娘當真要躲在岩石後,不肯與我相見嗎?”黑衣人的音調陡然變了溫度,冷得冰凍又霸氣。

穆小文身子一緊。

“那我就請文娘娘出來!”話音未落,隻覺得一陣裙帶生風的悉梭聲,頭頂冷風剛至,一柄劍已居高臨下地架在了穆小文的脖子上。

方墨推開劍尖,扶著穆小文走出來,將她護在身後,冷冷道:“閣下隻怕不是真的想傷人,請有話直說。”

是啊是啊,有話直說,不要動不動就刀啊劍的,穆小文躲在方墨身後在心裏直點頭。她雙腿有些軟,手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天,這是第一次有人將刀架在她脖子上呢。雖然不像槍對準太陽穴一樣震懾,但是冰涼刀刃的觸感真的很恐怖,感覺能隨時被劃破。再說剛剛自己單跪著,所以有點像行刑,很嚇人。平時手指被水果刀劃個小傷口都要大呼小叫,一下子過渡到要被割脖子,真的難以接受。

現代人混武林,果然沒辦法適應那麽快。

不過,挺身而出的方墨,突然形象高大了起來。

黑衣人冷笑一聲,收回劍,“吏部尚書方知遠,為人圓滑,手段辛辣,卻拿自己獨生子毫無辦法。今日見到,方墨方公子果然是逍遙風流公子,連文娘娘都帶了出來。”

方墨淡淡回道:“這種事,隻要有心之人稍查就會得知,看來閣下就是有心人之一。隻是,不知道閣下說這番話到底是何打算?”

穆小文躲在方墨身後,揪出他衣服,露出個頭,看見黑衣人緩緩垂下了劍,一瞬間,似乎連他自己都有些迷茫。

這是什麽狀況?追這麽久,追什麽都不知道嗎?穆小文在背後輕聲問道:“方墨,你武功怎麽樣,能打過他嗎?”

方墨遲疑一下,輕輕點頭。

“那你問問他,為什麽要追殺輕風?和輕風有什麽過節?”既然打得過就無所謂了,有些事情總要問出口。

方墨依言轉述。

聽見這句話,黑衣人微微迷茫的臉迅恢複澄澈,眼神犀利,未一言便舉劍刺了過來,林間迅積聚起嗜血氛圍。

方墨一隻手迅地拉她至自己的身後,一隻手摸向腰間。幾乎同時間,劍已刺到,方墨揮劍擋住。無暇顧及穆小文,方墨沉聲道:“小文,保護好自己。”

穆小文輕輕“嗯”了一聲,便迅站得遠遠,觀注著兩人的一舉一動。

雖不懂劍法,但穆小文仍能看出,方墨所說的“打得過”很值得商榷。黑衣人的一招一勢均十分淩厲,次次都快要刺中方墨,害得穆小文每次都差點叫出聲來。但這種時候不能害方墨分心,穆小文緊緊地捂住了嘴。

方墨的劍法要灑脫得多,也溫和得多。他脫的劍術顯然不及黑衣人,次次都僥幸逃過。一身白衣隨著劍的舞動上下翻飛,黑飛揚,如精靈。雖然形勢險峻,但穆小文不得不承認,方墨舞劍確實很美。

正在專注地看著,突然亮光一閃,煙霧四起,方墨飛快地閃過來,拉起穆小文往林子深處奔去。

這是。。。煙霧彈?

被方墨拉著,夜風裹著好聞的氣息撲麵而來。夏夜裏被他摟著疾地掠過,風在周圍流動,涼爽至極。方墨果然是高手,連逃跑都這麽有型。

可能是感受不到威脅,穆小文閉著眼睛還抽空問煙霧彈的問題,被方墨好笑地輕彈一下額頭輕帶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意識到黑衣人並沒有追上來,才詫異地停住了腳步。此時已到林子深處,天色本來有些暗,這裏空氣清涼霧氣重,更是顯得寒氣逼人。暫時將黑衣人的事情放在一邊,兩人認識到,天色已晚,今晚隻能在這留宿了。

真正的荒野無人,真正的孤男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