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相對他來說是很怪異的,但此人顯然修養極好,頂多隻是皺下眉,便認真思索著給出答案。他也問了穆小文些問題,譬如問好家承何方,到底是何人,為何要戴著麵具。穆小文不想說,他便不追問。這種風度,很易讓人對他生出好感來。不過正是如此,穆小文才覺得不宜跟此人有太多牽連。哪個政治家不是風度翩翩、擅長攻心的?他隻不過是多了分皇家的傲氣罷了。

某日因為口快,問了句“還恨著文娘娘嗎”,他麵色便迅冷了下來。

嗬,這倒是個雷區,什麽時候又惹他了?心中苦笑一下,迅轉換話題,以後再也不提。要走了,什麽都大度起來,有幾份像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過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這麽帥的人,又有幾分可惜。要是有照相機就好了。

回了家中一趟,爹娘仍是對自己寶貝得不得了。爹爹慈祥的眼神,不知怎地,看在眼中竟有幾分傷感。

又去找了幾次大皇子,與他下棋、對飲,聽他講各種茶的故事。慢慢地,自己也能像他一樣,端起茶來是微微笑著,一切都雲淡風清的模樣。總覺得這樣從容地生活,當真好得不得了。

去街邊的茶館喝茶聽書,再一次感受下這京城。還未離去,便開始緬懷。過去的人,過去的事,以另一種心情再次回憶一番。

秋去冬來,在刻意放緩腳步的日子裏,某一日起來,大地已是銀妝素裹。

穆小文凍得嘴唇烏黑地起來,翼兒忙過來披上大衣,又生了暖爐放在她手裏。平日裏不覺得,一到冬天的時候,這穆沐居就顯出它的寒酸來。門窗雖完好,被子也足夠厚,但比起東園其他居室的暖意盎然來,這實在是個考驗人的地方。光是看見周圍枯樹朽木的模樣,就覺得荒涼。

東園馨園那是完全不一樣的,雖然這個時節仍在開關的花幹澀得像標本,但別有風味,且綠意不缺。哪像這裏,荒蕪得可以排演聊齋了。

穆小文開玩笑道:“殿下怕是沒來過這裏吧,要不讓他親自看一下,我們倆到底住的是什麽地方。一來裝裝可憐謀點福利,二來告訴他,他也太浪費土地資源啦,竟然荒著這麽一大片。想把二皇子府弄得個性十足也不是這個方法啊。”

這些日子以來,穆小文不再刻意掩飾自己的說話方式,翼兒也習慣了。手頓了一下,眼淚流了出來:“小姐。”

穆小文知道她潛台詞是“都是苦命的小姐”,忙擺擺手:“我無意的,下雪了,我們出去跑跑就好了。”說著連嗽洗也顧不上,穿上衣服放下暖爐便奔了出去。

雪啊雪,大愛啊大家。

剛開始還是披著大衣,在齊腳踝深的雪地上蹦來蹦去,留下一串腳印,後來身子熱,脫下大衣,隻身著白裙在雪地上跑了一陣。最後被翼兒喚回去洗漱。

翼兒挽好髻,欲言又止:“小姐......”

“有事說就是了。”

翼兒仍是吞吞吐吐,“你與方公子......小姐的夫君畢竟是殿下。”

“我與方墨隻是朋友。”都要走了,這點她很肯定。

“那小姐何不花點心思奪得殿下的寵愛呢?我看殿下最近對小姐也好了許多。”

穆小文思忖要不要將自己離去的事透露一些給她,沉默半晌,還是放棄。不知道她到底怎樣看待自己,總之一樣,她與沐筱文是不同的。兩人回不到過去了。隨意敷衍一陣,穿上華麗的冬衣,戴上可愛的毛絨絨小披肩,想著穿過馨園,從東邊出去。下雪了,馨園一定很美吧。

果然,馨園是沁人心脾的世界。未被蓋住的綠意俏生生地探出頭來,調皮可愛。吱吱地雪地上踩上一陣,忽地被一人輕輕地拍了下肩膀,轉過頭去,是崔宇明。

他桃花眼慵懶,即使雙手背於身後也無半分俗態。倒是拍人肩膀這種動作,由他來做都讓人有種不太相信的親密。他從背後拿出手來,輕輕一甩,一把房子懶懶展開。

穆小文的疑惑瞬間有些黑線。原來用扇子拍的。另外,在雪天拿著扇子,總有些裝酷的嫌疑。

崔宇明將扇子遞到她麵前:“送與你。”

“為什麽?”

“你送了我一件禮物,我自然也要送你,禮尚往來。”

穆小文接過來,隻見上麵的字她一個都不認識。按說這個世界的字與中文差不多,隻不過比簡體繁一點,比繁體簡一點,大概還是能猜出的。這些歪歪扭扭的是會麽?墨畫也甚是奇怪,無法辯論出是什麽。

不過她還是欣然接受。連崔宇明也把她當朋友看,著實有些欣喜。想起也上要分開,突然想留下些什麽,提議道:“我們打雪仗吧。”想同翼兒玩的,可是翼兒大抵是不敢丟她的。

崔宇明無異議。

穆小文說完規則馬上動手,才兩三個回合就現自己那“不準故意讓著”的規則實在愚蠢。崔宇明確實沒讓,站著伸開手掌,吸起一小堆雪捏成球,懶懶地丟過來,以淩厲之勢砸在來不及躲避的穆小文身上。

怎麽也躲不開,有些欲哭無淚。

不過還好,打在身上並不疼。就這樣雪地上的幼稚舉動,也算是留下些回憶了吧。玩了一陣,身上有些熱了便要住手。微笑著走近崔宇明,現遠遠的李雲尚與輕風走過來,條件反射地躲於崔宇明身後,探出半個頭來。

輕風若有若無地看向這邊,猶猶豫豫著似乎要靠近。心下一陣默然,屏了息縮回頭來躲著。許久確定他們離去,才隨口一問:“他們要做什麽?”為什麽總在一起呢?

崔宇明淡淡道:“不關你事。”

是了,不關她事。這話讓她心內一片澄明,以後,這裏所有的一切都不關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