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我搬把椅子坐在大門口的樹蔭下,聽著評書吃冰棍。
冰棍是單位福利,每個部門小組都有,我的組也發了一箱,不吃浪費。
組裏的任務有風音她們忙活,她們已經熟悉業務,做事很少需要打電話問我了。
今天難得她們都不在,我把座機轉手機上,到門口來納涼。
花園在這個季節最漂亮,院門口有陳清寒搬來的大缸,裏邊種了睡蓮,昨兒剛長出幾個花苞。
我一手搖蒲扇,一手拿冰棍,感覺人生已經圓滿,不禁哼起小調。
“呦嗬,這不知愁的鬼,還有心情裝門衛大爺?趕緊給我開門,有事找你。”說話如此不客氣的家夥,除了碧石沒別人。
“你啥時候回來的?”我放下扇子,起身給她開門。
“怎麽找這來了?多大的事兒啊?”我告訴過她單位地址,但她這是頭回來,而且事先沒打招呼,直接就過來了。
碧石看看我手裏的冰棍,露出嫌棄的眼神,好像我吃的是馬賽克食物。
我看看她的一身皮衣,也露出嫌棄的表情,還是大t恤沙灘褲涼快,她這是捂痱子呢。
碧石搖頭,又開始老生常談,說我被人類同化了。
“知道啦,你要走,可算有去處了,保持你的種族習性吧。”
“你沒聽到消息?”她看著我,在觀察我的反應。
“什麽消息,沒頭沒尾的,盯著我幹嘛?”
“走,去你辦公室說。”碧石不等我請,就噔噔噔邁步往樓裏走。
我隨後關上大門,警報係統重啟,來到樓上辦公室,她看屋裏沒人,就走到我辦公桌前,把旁邊的窗簾拉上了。
“大白天拉什麽窗簾?”
“防偷拍。”
“有什麽可——”拍的?我還沒問完,碧石就把上衣脫了。
“唉唉唉?不合適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別貧了,過來看看的背後的東西。”碧石轉身背對我,我走上前看到她背後盤著個螺旋狀圖案。
這東西不是紋身,它是活物,還在微微扭動。
“呀…寄生蟲,怎麽回事,你不吃不喝的,被什麽怪物咬了?”
“你沒有?”碧石穿上外套,回頭問我。
“我為什麽要有?”話是這樣說,但我還是伸手摸摸自己的後背,好在沒摸到什麽。
“哼,我身邊的人,還有小城的族人,有一半中招了。”
“?我怎麽沒聽群裏有人說。”早上我看群沒人提起這事,碧石坐飛機過來怎麽也得一兩天時間,群裏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
“我那邊發現情況,就通知艾仙兒,讓她這個保安隊長控製好‘輿論’。”
“怎麽,你連族人群也不放心,懷疑裏邊有奸細?”
“是啊,散播病毒的幫手被滅口,我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人潛伏在周圍。”
“這症狀和上一波感染者一樣嗎?”我沒見過上一波被感染的族人,隻見到了被感染的人類,兩者都是因為接觸陌生人被投毒,但症狀好像不太一樣。
“不一樣,上次的病毒我的實驗室已經研究出延緩病情惡化的藥物,這次的又不一樣,是另外一種病毒。”
“正好,你來了我就不用寄了,小龍貓的口水也許管用,中午你跟我回家一趟。”
“我不覺得它會管用。”
“試試又不損失什麽,沒準兒小龍貓就能治百病呢。”
“它治百病,你百毒不侵,要不你帶上它一起給我當小白鼠。”
“休想,本王憑本事獲得全抗屬性,你們複製不了。”
碧石嫌我吊兒郎當沒個正形,拿出手機跟下屬打越洋電話、不搭理我。
沒到午休時間,我不能關門走人,碧石不理我,我隻好看資料庫,病毒研究的事我又不懂、插不上手。
或許我態度比較隨意,但建議絕對是認真考慮後才說出來的,我們去禁地,回來就是用龍貓洗澡水解的毒,繆的怪毒也是它的口水解的。
而且龍貓在禁地生活那麽久,它沒有抗體的話,早被各種奇毒毒死了。
我看了會兒資料,午休時間一到,我立即帶碧石回住處做實驗。
她還有些不情願,覺得這樣做很傻,祭司大人的架子隨時隨地端著,她也不嫌累。
龍貓挺喜歡碧石,繞開手掌,跳到她肩膀上,去tian她的臉,碧石的臉色黑如鍋底,眼看要動手把龍貓抓下來掐死,我趕緊先一步搶走龍貓,讓她的手落了空。
她的手還沒落下去,便突然彎腰,而且是向後彎,表情驟然變得冷厲。
“這是怎麽了?要變形?”我看她一會兒向後彎、一會兒側麵彎,明顯是不舒服。
kucha一下,她後腰處忽然掉下一灘東西,後續還有滴滴噠噠的半粘稠狀**滴下來。
有點像藍莓醬,但味道相差甚遠,其臭無比,客廳裏灌滿了這種惡臭味。
碧石脫掉外套,又轉過來讓我看她的背,問我怎麽了。
“皮破了,那東西掉出來了,恢複得不錯。”我看著碧石略有些破皮的後背說。
她自己到衛生間,對著洗漱鏡照,我看著地上那灘臭藍莓醬,叫她把這堆東西收拾幹淨。
碧石這次沒跟我唱反調,乖乖把地板清理幹淨,但惡臭的味道怎麽也消除不淨,用洗衣粉刷、用空氣清新劑噴,怎麽都不管用。
隻能開著窗戶慢慢放,啥時候散淨了啥時候算。
“我就說能管用吧,小龍貓是咱的吉祥物。”我摸摸龍貓的背,它抱著膀、仰起頭,做了個‘我驕傲’的動作。
“你撿的東西都奇奇怪怪。”
“但很厲害!”
碧石接受了龍貓能解毒的事實,將龍貓的口水分裝進化妝品小樣的瓶裏,寄回境外她的公司,給中招的部下用。
小城的族人也一樣,但龍貓口水數量有限,所以得分個先後。
先中招的先得,這寄生蟲染上後並不會立刻讓宿主死亡,碧石就感染三天了。
不過不能超過七天,七天後宿主會全身潰爛而亡,死後化為膿水。
普通族人中招就是這樣,碧石覺得事態嚴重,特意飛過來找我商量。
沒想到事情順利解決,輕鬆到她無語,在她身上實驗成功,也給了我信心,我跟掌門通電話,想讓醫院那邊試試小龍貓的口水。
感染的人類和我族不同,他們染上的病毒不致死,有的感染已經超過一周,仍然活蹦亂跳,見人就撲。
這種情況顯然更糟糕,我抱著龍貓去單位醫院,提取了龍貓的唾液樣本。
醫院不能像我和碧石這樣直接給病人塗口水,要做各種各樣的化驗,龍貓的口水雖然無毒,但它跟病毒碰撞會產生怎樣的火花我們不知道,不能直接在病人身上實驗,況且一堆家屬盯著呢。
我隻負責提供一種治療方案,可不可行那就要看醫生們的研究結果了。
小龍貓隻要有吃的,淌多少口水都行,這吃貨被醫生們當寶貝養著,住在單位醫院暫時不回來了。
碧石聽說向陽帶回一個同族,病剛好就去拜會人家了。
她訂了繆下榻的酒店,跟繆住對門,繆也是很久沒見到同族了,竟然跟碧石聊得挺投機。
她那個世界的族人跟我們相差頗多,而且她在那邊沒有能聊天的人,所以她可能覺得我們更親切些。
繆並非窮凶極惡之人,我們也不會將她當成威脅看待。
碧石晚上攢局,叫上我和艾蘭,還有銀河一塊,跟繆吃了頓飯。
一群不用吃飯的人,非要組飯局,碧石無奈表達她也不想,但艾蘭強烈要求啊。
光喝茶艾蘭不同意,最後吃飯的地方還是她推薦的。
繆久居國外,很多年沒吃過華夏菜了,艾蘭這回推薦的地方比較正常,適合招待貴賓。
菜的價格也很美麗,席間聊的話題,從族群往事,到暢想未來,說著說著就說到打仗的事上去了。
繆在原來的世界隻是普通族人,沒參加過戰爭,她甚至沒見過男族人的軍隊。
碧石說那不重要,她見過女族人的軍隊就好,詳細說說她們情況最好。
碧石沒有對繆隱瞞她想打過去的計劃,關鍵是雷霄可不可靠的問題。
依我看,即使雷霄和碧石成事了,最後她們倆之間還得有一戰。
碧石希望在另一個世界建立新的秩序,她說的慷慨激昂,我卻聽得犯困。
建立新秩序不難,但我族為什麽衰落?
繆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在場的四拉、包括我,都短暫地沉默了一下。
繆來到這個世界時,我族已經衰敗,她沒見過興盛時期的血母族什麽樣。
在所有幸存的族人都東躲XZ的年代,繆從未遇到過同族。
因此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以為這個世界就她一個血母人。
她的工作又需要‘隱藏’,兩邊都藏,所以從來沒碰上過。
世界那麽大,我族剩下的人實在不算多,禾蘇也是花了很多年時間、很多精力和錢財才找到一部分人。
碧石接手後,招回了更多的人,在這個世界,她們倒是安分守己,各自過上了平凡的生活。
可難保去了另一個世界,她們不會變,到時又是無止境的爭鬥,也怪沒意思的。
碧石說不讓族人爭鬥很簡單,打完仗把武器全部銷毀,毀到連渣都不剩,沒武器她們怎麽打仗?
打的話也不過是揪頭發、扇嘴巴,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然而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男族人。
那個世界的戰爭不限於內部爭鬥,還有對外戰爭呢,把武器銷毀,有外敵來襲怎麽辦?
碧石的眼神一黯,殺氣瞬間暴漲,別看她是祭司,一個族內文職人員,她的暴力屬性一點不弱。
“你要幹嘛?”我看著她,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
“和平的前提是消滅敵人。”碧石嚴肅道。
“繆剛剛說了,那個世界的族人跟男族人打了不知多少場仗,這還不足以證明,想消滅敵人沒那麽容易?”始終沒開口的銀河忽然說道。
“投毒。”碧石說。
“噗,你自己剛把寄生蟲打掉,大人,這種會傷及自身的招數,咱就別用了吧。”病毒不像菜刀,它不好控製,真的泛濫起來,再來個變異升級什麽的,使用者自身也可能遭殃。
“不管用什麽招,諸君,你們是不是先考慮下我呀,能不能幫我把武器搶回來,咱再討論掐架的事?”艾蘭停下筷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們說。
“放心,已經查到點線索了。”碧石目光投向艾蘭,明顯對她如今這副模樣不滿,拿眼斜她道:“我擔心,你還有沒有當年的勇氣和銳氣。”
“有啊,有有有,拿到武器立刻就有、你等著瞧吧,我渾身都是氣。”
“王八之氣?”我忍笑道。
“瓦斯煤氣!一點就爆,等著吧。”艾蘭把菜湯倒進裝米飯的盆裏,拌了拌,開始大口幹飯。
“我一點也不想指望你們兩個。”碧石皺眉指指我和艾蘭,隨即歎道:“可偏偏你們實力最強。”
“你看不上我、我還沒準備幫你呢,誰說我要參與戰鬥了。”我這邊上著班呢,不好請假,打仗可沒法計算時間,一天是它、一百年也是它。
“你是女王,為族人尋找開辟新的世界,你不能缺席。”碧石冷著臉道。
“倒黴女王,我要退位。”
“行,不過現在那群家夥老老實實維持著低調生活,全是看在女王的麵子上,你退位,就管不著她們了。”碧石說的自然是小城的那些族人。
在碧石和我沒把她們招集到一處前,她們都作過什麽妖,我其實並不了解,將她們集中到一處,一來是為保護,二來是為管理方便。
而且我是希望她們別惹事,安分點生活,以前她們分散著住、作妖也是各作各的,現在她們有聯係了,合夥作大妖真的很難控製。
“哎……”我一聲長歎,頓時覺得頭頂的王冠好重。
“她們挺喜歡你的,願意追隨你,這可不多見,你不用擔心自己被推翻。”艾蘭從飯盆裏抬頭,‘寬慰’了我一句。
“在場的各位,我歡迎你們造反,把我拉下台。”我此話一出,艾蘭繼續埋頭苦吃,碧石和繆開始交頭接耳,銀河拿出手機說要安排下雲海明天的行程。